晨光驱散了昨夜的寒意,给鞘国冷硬的街道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淡金。漓月站在宠物店门口,慵懒地伸展了一下身体,关节发出轻微的脆响。他颈上一片光洁,没有任何标识,在晨光中显得有些突兀。脚边,那只小柯基正专心致志地舔食着散落一地的昂贵狗粮,小尾巴欢快地摇动,仿佛昨夜那场惊悚的插曲从未发生。
店内,孟棠在为客户准备的休息躺椅上蹙眉醒来,扶着仿佛要裂开的额头,眼神迷蒙而痛苦,碎发被薄汗黏在额角。记忆像是被搅浑的水,只剩下模糊不清的碎片和剧烈的头痛。刺耳的警报声由远及近,几名颈后闪烁着银色纹章标识的巡警迅速控制了现场。他们发现了瘫软在破碎狗粮和玻璃渣中、口吐白沫昏迷不醒的帽兜男。扫描仪掠过他脖颈,一个粗糙刺眼的橙色纹章暴露出来,身份识别正是通缉令上的信号。
“是‘獠牙’霍克!三级通缉犯!”为首的巡警确认道,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漠和一丝完成任务的松懈。他们例行公事地询问漓月和懵懂的孟棠,目光扫过两人颈后——孟棠是普通的青年期赤色纹章标识,漓月则空无一物。那空白的脖颈让巡警的目光多停留了一瞬,但漓月给出的解释‘朋友醉酒滞留宠物店,遭遇歹徒自行发病倒地’与他“普通”的样貌以及孟棠真实的宿醉状态吻合,加上霍克本身就有旧伤记录,记录便草草完成。
漓月爽快赔偿了店主远超标价的损失,顺便正式买下了那只与他同样“特殊”(没有标识)的小柯基。
这时,孟棠揉着太阳穴,声音沙哑地问:“这是哪里啊?我怎么在这里……头好痛……”
漓月叹了口气,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昨晚说了吃完饭后直接回去,你非要借酒消愁,结果两杯下肚就起了状态,又哭又闹,鼻涕都蹭我衣服上了。”他侧身,指了指背上那一点微干的痕迹。
孟棠将信将疑,模糊的记忆里似乎是有酒精和眼泪的滋味:“那我为什么睡在宠物店?”
漓月弯腰,抱起那只吃饱喝足、蹭他裤脚的小柯基,语气自然:“因为你醉了就开始说胡话,什么‘认识的人越多就越喜欢狗’,看到这小家伙就走不动路,死活要买,赖着不肯走,劝不动,最后就睡这儿了。”他掂了掂怀里的小狗,“是吧?”
“汪!汪!”小狗配合地叫了两声。
孟棠捂着脸,头痛和混乱让她无力深究,这理由听起来竟有几分她自己荒唐的风格。
“宿醉难受,去吃点东西,”漓月转移话题,“油条豆腐脑?”
孟棠皱眉,胃里翻腾:“太油了,换成豆浆吧,清淡点。”
漓月点头,低头对怀里的小狗说:“豆浆?豆浆好,以后就叫你豆浆吧。”
小狗表示同意的叫了起来:“汪!汪!”
孟棠:“……”
孟棠也习惯了漓月跳脱的逻辑,只想尽快离开,她彻底放弃思考,想赶紧灌点热乎清淡的东西下肚,然后滚回自己的“巢”里长睡不起。
走在渐趋繁忙的街道上,人流如织,颈后各色标识流动。漓月的心思却不似表面平静。漓家秘术·梦栈云壑,不仅能编织自身梦境,亦可影响他人心神,构筑或抹去记忆片段。昨夜见孟棠惊吓过度心神失守,他便顺手抹去了那可怖的几分钟,为她编织了一个略显荒唐却无害的醉酒赖店买狗梦。孟棠只是普通人,未曾触及“心境天池”,不应以如此残酷的方式窥见世界的另一面。或许以后可慢慢引导,但前提是她愿意。
他的思绪飘远。那帽兜男霍克,标识粗糙,力量虚浮蛮横,绝非十安魂殿那般底蕴深厚、手段诡谲之地所出。魂殿之人,心神凝练,标识都透着古老冰冷的秩序。当年他能从那里脱身,惊鸿境的实力固然重要,但更多是侥幸和对方的片刻疏忽……
“汪!汪!汪!”怀里的豆浆忽然叫了起来,扭动着圆润的身子,不知是嗅到了食物香气,还是敏锐地感知到主人瞬间低沉的心绪。
犬吠将漓月从危险的回忆中拽回。抬眼,一家冒着热气的传统早餐铺已在近前。
“知道了,这就喂饱你。”漓月揉了揉豆浆毛茸茸的脑袋,嘴角微扬,“捡到你,血赚不亏。”
油条的焦香与豆浆的醇厚气息弥漫开来,暂时驱散了阴影。至少这个早晨,还能偷得这片刻有狗有朋友的“普通”光阴。至于十安魂殿……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后颈,该来的,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