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铃的嗡鸣尚未完全荡开,漓月的手指已精准地按在了静音键上。几乎是同时,一个毛茸茸、热烘烘的脑袋就凑了过来,湿漉漉的鼻尖在他脸颊上蹭来蹭去,尾巴摇得像装了马达。
“‘豆浆’队长,早。”漓月带着刚醒的沙哑轻笑,揉了揉那颗活力十足的狗头。看来睡了个好觉、精力充沛的不止他一个。他还在适应生活中多出这个小毛球的存在。
起身走到客厅,往昨天新买的狗盆里添上足量的狗粮,然后转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上层,取出1升装的塑料瓶纯牛奶,仰头就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驱散了最后一点睡意。他边喝边用另一只手摸出两颗鸡蛋,然后用右肩轻巧地顶上了冰箱门。
煮鸡蛋自然有诸多讲究,但显然漓月并非此道中人。两颗蛋被随意放入盛了冷水的锅里,定好计时器,便不再理会。他回到客厅,蹲下身,将剩下的鲜奶哗啦啦倒入狗盆中,与狗粮混合,激起几个浅薄的奶泡,一股混合了谷物和乳脂的奇特芬芳弥漫开来。
‘豆浆’显然对这种奢侈的早餐待遇满意至极,立刻将整个狗脸埋进盆里,发出欢快的吧嗒声,吃得忘乎所以。
漓月看着小家伙狼吞虎咽,思绪却已飘向今天的任务——愿望村。委托内容说得还算清晰,甚至暗示在必要时可以采取“特殊手段”。但还有一个核心问题在他脑子里打转:要不要带‘豆浆’去?
正想着,那边风卷残云般解决完早餐的‘豆浆’猛地抬起了头,沾着奶渍的胡须抖动着,它歪着脑袋,一双清澈的棕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漓月,仿佛感知到了他的犹豫。那副天真软萌、全然信赖的模样,瞬间击中了漓月心中某个柔软角落。
“……算了,带你去见见世面吧,‘霹雳无敌宇宙第一汪汪特工队队长’。”他无奈地笑了笑,做出了决定。
他走到床边,拿起那枚琼勾手环戴上,指尖划过光滑的表面,再次熟悉了一下崔哥发来的任务详情。
‘愿望村’——原本的城中村,街道狭窄如肠,高矮不一的楼房鳞次栉比,混乱中自有其顽强的生命力。虽然高耸的灯柱上安装了监视射灯,冰冷的金属玉鹰雕塑矗立其上,锐利的电子眼时刻捕捉着下方街巷的动静,但……如此巨大的人流量,它们真的能看得过来吗?更何况那些房屋老旧,布局杂乱,滋生着无数灯光与视线都无法触及的阴暗角落。
白天或许稍显沉寂,但一到夜晚,这里便活了过来。流动商贩推着各式小车涌入,叫卖声、油烟味、攒动的人头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充满烟火气却也藏污纳垢的图景。虽非车水马龙的通衢大道,却自有一番鱼龙混杂、喧嚣鼎沸的热闹。
他戴上琼勾手环,最后确认任务信息:
目标:浦西巷与检材路交叉口集市,李氏肉铺。
要求:取回上周五(8月22日)的订单及出货证明。
备注:允许使用“必要手段”。
“就这?”漓月挑眉。任务表面看起来简单直接,但他习惯性地深入剖析:
委托人身份存疑:这类票据通常由交易双方持有。委托人不亲自出面,意味着他很可能既非买家,也非卖家。他要这份证明的目的何在?
手段暗示阻力:明确允许使用“特殊手段”,暗示对方不会轻易配合,甚至可能存在武力冲突。一份普通的进货证明,为何需要动武?其背后隐藏的价值或秘密恐怕不小。
日期看似平常: 8月22日,一个普通的周五。可能是餐饮店为周末备货的日子,但也可能是某户人家的大量采购。信息不足,难以定论,需现场判断。
他的脑海浮现出关于目标地点的更具体信息——那家隐藏在集市深处的李氏肉铺。
那家店铺位于浦西巷与检材路交叉的嘈杂集市深处,空气被各种气味粗暴分割:腐烂菜叶的酸气、廉价香料的冲鼻、地下返上的霉味,以及一种浓重油腻、无法忽视的生肉腥气。这气味的源头,便是一家门脸狭窄、招牌被经年油污糊得看不清字号的肉铺。
店铺门口永远湿漉漉、滑腻腻,深色水渍渗入石缝,仿佛连高压水枪也无法彻底冲刷掉那深入骨髓的腥臊。半扇猪胴体或整只褪毛禽畜被冰冷铁钩倒吊在门楗下,随着摊主粗暴的撕扯动作微微晃动。
店主的颈后,一个代表“体力劳动/生鲜处理”的橙色标识,在汗水和油渍覆盖下显得黯淡模糊。他系着一条看不出原色的皮质围裙,上面沾满暗褐色血点、脂肪凝块和碎肉末。手背青筋虬结,握着一把厚背砍骨刀,动作机械精准,手起刀落间,伴随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和案板沉重的闷响。
内部光线昏暗,仅靠一盏沾满蝇尸的节能灯照明。巨大的金属案板占据中心,边缘已被岁月和刀锋啃出凹陷。角落里堆着待处理的整肉,苍蝇嗡嗡盘旋。一台老旧的冷鲜柜发出持续嗡鸣,玻璃门凝结厚厚水雾,里面码放着颜色稍显鲜亮的精细分割肉品。
这里没有多余交谈,只有刀刃与骨肉的碰撞声、电子秤的单调鸣叫、以及顾客简短的需求告知。效率是唯一准则。每一块递出的肉都带着冰冷温度和原始粗犷的形态,它们是李氏肉铺那诱人焦糖色光泽和浓郁酱香背后,最赤裸、也最不可或缺的基底。
(思绪回归)
这样一个地方,去取一份看似普通的票据……这任务,或许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easy”。
漓月收回目光,拍了拍正努力舔盆的‘豆浆’。
“出发了,‘霹雳无敌宇宙第一汪汪特工队’。让我们去看看,那份证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