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争目光投向车外,神色看似悠然,语气却沉重如铁:“是大疫!”
正全神贯注驾车的剑十九,听见这两个字,浑身猛地一震,毫不犹豫地用力拽紧缰绳。
疾驰的骏马嘶鸣一声,骤然停下。
“大疫?!”
一个地方爆发了毁灭性的瘟疫,死者无数,伤者无救。
且自古至今,从未有过被成功控制的先例。
唯有等到该死的人都死尽了,瘟疫才会自行熄灭。
这就叫大疫!
“剑十九,你这是做什么?”
陈争被这急停打断思绪,皱眉询问道。
剑十九冷峻的脸上,极少见地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他声音低沉:“少爷……您能别去吗?”
陈争闻言一愣,竟从剑十九那常年如冰封般的脸上……捕捉到了一抹近乎扭捏的关切?
他目光一沉,心中了然,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他明白,这是十九在以自己的方式关心他。
但前方是无数在生死线上挣扎的百姓,他前世身为医生,救死扶伤本就是医生的无法推卸的天职。
百姓正在受苦受难,他岂能因惧怕死亡而退缩?
即便明知此去九死一生,他也必须去!
然而,剑十九死死架着缰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态度坚决,寸步不让。
陈争看着他这副一根筋的模样,深知硬拗不过,只得佯装服软,叹了口气,摆手道:“行了行了,算我怕了你了,行吧?”
“那回家。”
剑十九这才松开缰绳,调转马头。
“驾!”
随着一声清喝,马车沿着来路飞快地向陈府方向奔去。
不去?不可能!
他必须要去!
陈争假装被窗外景色吸引,身体微微侧倾,一只手却悄无声息地探入衣袋,摸出了一包细腻的白色粉末。
此物乃是他特制的“迷幻散”,只需吸入少许,便能令人陷入昏睡。
这本事他用来防身制作,没想到竟用在了剑十九的身上。
他小心翼翼地捏出一小撮,置于掌心。
趁剑十九不备,陈争屏住呼吸,运足气力轻轻一吹,粉末飘散而去。
陈争随即闭上眼睛,心中默数,等待药效发作。
果然,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前方便传来异响。
只见剑十九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身体晃了晃,便软软地向后倒去。
陈争眼疾手快,立刻上前一把扶住剑十九,避免他摔下马车。
他费力地将剑十九拖进车厢内,让他平躺下来。
陈争看着陷入昏迷的剑十九,无奈一笑:“你就在这儿安心睡上几个时辰吧。”
“等你醒来,我早已到了钱家庄,你总不能再去把我绑回来吧?”
将剑十九妥善安顿好后,陈争深吸一口气,坐到了马车外的车辕上。
他握起缰绳,研究起来,心里有些没底。
“这马车,应该是这么赶的吧?”
他努力回忆着剑十九平日驾车的动作,模仿着他的样子,轻轻一拽缰绳,低喝一声。
马儿似乎认主,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听话地小跑起来。
陈争见状,嘴角终于扬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嘿,真是什么都难不倒小爷我。”
马车辘辘,行驶在通往钱家庄的土路上。
而此时,道路两旁茂密的林子里,几双眼睛齐刷刷地透过枝叶缝隙,紧紧盯着这辆孤零零的马车。
“将军,这小子是要往哪儿去?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其中一名身材魁梧、披着兽皮的蛮夷壮汉压低声音问道。
为首的耶律古目光锐利,盯着马车行驶的方向,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阴险的笑意。
他们一路尾随,起初摸不清驾车之人的底细,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击不中反而打草惊蛇。
他们必须等待一个绝佳的时机,力求一刀封喉!
可没想到连他们唯一的威胁,都被陈争自己解决了,甚至省得他们动手。
耶律古嘴角的邪笑扩大,当机立断:“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前方有个驿站,我们去那里设伏,等他自投罗网!”
命令一下,几名蛮夷壮汉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退入树林深处,利用地形快速穿行,抢先赶往前方驿站。
与此同时,陈争驾着马车,感到正午的太阳越发毒辣,晒得人头晕眼花。
他估算着前路,觉得还是先填饱肚子,补充体力为好。
见前方恰好有家客栈,他便将马车停在路边,走了进去。
他在店内坐定,要了一盘酱牛肉、一碟花生米、两盘清炒时蔬,外加一壶当地酿的土酒。
菜肴很快上桌,入口便能尝出是用了精制的细盐调味,远比过去粗涩的盐巴鲜美得多。陈争一边吃着,一边听着邻桌食客对朝廷新政的夸赞。
只见一个穿着布衣,男子吃得满嘴油光,一个劲地叫好:“能做大衡的子民,真是天大的福气!”
“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能吃上这么细的盐,竟更成了家常便饭!”
旁边一个身材略显肥胖的男子也连连点头附和:“是啊!听说这都是陈国公那位公子陈争,在百工山上不眠不休带着工匠们搞出来的。”
“真是为民做实事的英雄豪杰啊!”
听着旁人毫不吝啬的夸奖,陈争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原来,做好事被人铭记和传颂,是这般美妙的滋味。
他心中欢喜,不由得举起酒碗,痛快地饮了一口。
然而,就在陈争沉浸在这份喜悦之中时——
“砰!!”
客栈那单薄的木门猛然发出一声巨响,竟被人一脚狠狠踹飞开来,木屑四溅!
“陈争!纳命来!”
五名身披兽皮、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蛮夷壮汉,如同五尊铁塔般堵在门口。
眼中凶光毕露,杀气腾腾!
他们一步步向店内逼近,沉重的脚步踏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整个客栈似乎都在随之轻微颤抖。
坐在店内的客官何老板,看见来人是吃人不吐骨的蛮夷,急忙恐惧的四散逃窜。
一眨眼的功夫,店内只剩下陈争一人。
见这伙人来者不善,而最强的护卫剑十九此刻正昏睡在马车里,陈争心中顿时一紧。
对方任何一人的体型都几乎比他大上一圈,而且是五人联手,他自知绝非敌手。
他强压下心中的恐慌,面上故作镇定,甚至又夹了一筷子菜送入嘴里,淡然道:“我虽然不知几位为何要我性命,但我现在反正都是将死之人了。”
“诸位好汉,不如一同坐下,路途劳累,坐下陪我喝上两杯如何?”
他表面稳如泰山,但桌下的双腿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脑子里飞速盘算着脱身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