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啊。
盛时薇很努力地去听他们的动静,却始终难以感知到,耳朵像蒙了一层厚重的棉被,沉重又听不到清晰的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要等多久,才能从这里出去,但坐以待毙完全不是她的风格。
首先是手,她摸索到周围的石头,选了一块尖锐的,使劲地对着竹签又磨又砸,每一下都带动着竹签的摇晃,颤抖着生命,疼得她几乎以为她就要死了。
但好在终于解脱了,而后就是腿,她惊觉她又进步了一点,甚至感觉不到有多疼了。
就像很小的时候,她被拔了一颗牙,以为看牙医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却在多年后颤颤巍巍走进牙医诊所时,躺着听实习护士议论她怎么不会痛。
在用插着竹签的手脚艰难地往上爬时,盛时薇很感谢自己还参加过业余的攀岩运动。
她其实还算幸运的,在爬上去重见天日后,她忽然很感激这个世界。
要是再倒霉一点,她就死了,那些孩子也会死。
可是她还是活着,虽然有些疼,但老天爷还是给了她这样的好人好报,说不定噩梦惊醒后,她还是毫发无损的。
盛时薇开始顺着记忆中的路线行动着,在一瘸一拐地不知道走了多久以后,她终于看到了那处废弃的村落。
或许是人贩子都害怕暴露,急着去找卖家了,在村子的外面,没看到有看守的人。
她没有掉以轻心,小心翼翼地摸索过去,一处一处的空屋子过后,终于透过后窗,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等绕到前院来时,她目之所及是断腿断手的孩子,断面很粗糙不平,明显是用不大锋利的器具割下的,而他们的脸都烙了大半的火燎痕迹,眼角和鼻尖都模糊而塌陷。
只有几个白净些的孩子没有明显的肢体残缺,但暴露在外的肌肤仍旧鞭痕累累,瘦得不像话,紧闭双眼却通红着脸蛋,显然已经发起了高烧。
商鹤京是其中最严重的一个,安静地躺在腥臭的地面上,如果不是不时抽搐的小小身体,盛时薇几乎以为他已经死了。
她赶紧过去抱起了他,又换了姿势把他背在背后,又迅速衡量着地面上哪个孩子,还可以一次被她带走。
只是她试了试,要带走他们,已经失去意识的商鹤京就会滑掉在地上,只能再冒险多来几次。
如果这些孩子没有失去行动能力,想必那些丧尽天良的人贩子,也不会这么放心地离开。
还是应该先把商鹤京背走,再回来一趟。
这个念头,刚从她脑海里冒出来,她马上付诸行动,又把商鹤京背得更牢靠了一些,却在抬眼时,对上了一双黑黝黝的眼睛。
一股凉气,当即从她的天灵盖里冒出来,呆愣了一瞬,却见出来的是一个皮包骨头的少年,皮肤黝黑,衣服肮脏得辨不出原本的颜色,腐朽得仿若垃圾发酵的臭气,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就散发开来,甚至压过了院子里的血腥味。
“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盛时薇直觉他应该过得很不好,又鬼使神差地问道:“你可以背上一个孩子,跟我一起离开这里。”
那少年定定地看着她,看她的目光却很古怪,而后张了张嘴,近乎无声地说道:“好。”
盛时薇很艰难地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没等多久,见他背起一个离他最近的孩子后,就率先往外走去。
每走一步,她都能感受到胳膊和腿上滴落的鲜血,受伤的肢体越来越冷,即便再努力,腿脚还是慢了下来。
“是那个女人!她跑了,她带着羊崽子跑了!”
声音是突兀传来的。
盛时薇猛然一惊,加快速度跑出了几步,往身后望去时,便见那少年面无表情地停在原地不动。
她不理解他为什么不逃生,用完好的胳膊稳住了商鹤京身体,又向他伸出手去:“来,快走啊。”
那少年的眼睛瞪大了,喉结动了动,快步朝她而来。
但已经迟了。
盛时薇以为自己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但她的动作还是太慢,没跑出几步,两人就被回来的那两个人给追上。
常泽就在其中,看向她的神情万分狰狞,而后举起手里的木棍砸去。
盛时薇扭头躲闪,却不想这一棍并不是冲着她的头部,而是虚晃一招,击打在了她的腿上。
她又要护着商鹤京,行动受限之际,又被一棍一棍打在了胳膊、腿上,恍惚间还听到了有什么坚硬的东西,粉碎的声音。
她的腿好像不能动了,手臂也抬不起来了。
她重重地倒在地上时,看到那个少年也被另一个人拿砖打倒在地,后脑勺汩汩流着血,却还睁大眼睛看着她。
盛时薇忽然想起了盛明栀害怕得发抖时,仍然安抚她的话:“薇薇,别怕,姐姐在呢。”
于是,她也这样说了出来:“别怕。”
四周却在这一瞬嘈杂了起来,隐隐有枪声惊走了飞鸟。
她半昏半醒间,察觉到有人试图拉开商鹤京,又本能地反手要去抢,听见的却是温柔的女声:“别担心,我们要去医院了。”
伴随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还有很轻很轻的人声。
盛时薇睁开眼,看到盛明栀正满脸担忧地站在她面前,另一侧是沉默不语的张风。
见她醒来,盛明栀几乎是瞬间扑过来,握住她的手,热泪盈眶地说道:“老天爷,薇薇啊,你总算是醒过来了。医生检查了,都说你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可能是得什么嗜睡症了。毕竟人脑的结构太复杂了,出什么问题都不一定的。还好,还好你没事……”
盛时薇的目光落在被她握住的手上,心里逐渐涌上一股难言的恐慌。
“姐,我醒过来了。但是……我的手好像没什么力气。”
盛明栀茫然追问道:“什么意思?你的手受伤了?”
她急忙松开盛时薇的手,想要去仔细检查时,却见盛时薇的手像没了根的树枝直接落在了床上。
“还有”,盛时薇垂眸看向被盖得严严实实的双腿,说道,“我的腿好像也没有知觉了。”
“我会耽误工作的,张秘书……”
她看向张风,说道:“其他的工作,可以再等一等吗?我会尽快做复建的。但是那个拳击俱乐部的工作,我可能做不了了,你可以告诉商鹤京,让他先找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