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二年，公孙瓒公开声讨袁绍十大罪状，率骑兵北上冀州腹地，同时强征民力修筑要塞。
幽州的风掠过夯土城墙，卷起几片零落的残叶，几匹瘦削的马儿低头沉默的啃着野草。
“如今这年景，哪能交的起马粮税？”老农胡须微微颤抖。
连年饥荒就已是沉重不堪，如今战乱频发，无疑雪上加霜。
除田租、算赋、口赋及徭役外，额外增加的“马粮税”成为压垮民众的最后一根稻草。
粮铺前挤满了面色蜡黄的百姓，胡三爷穿着绸缎长衫，在一群粗布麻衣的农人中格外显眼。
“今日粟米，一斗一千钱。”他慢悠悠地走过来，靴底碾过地面。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这个价格是平常的十倍，许多人攥着铜钱的手开始发抖。
“三爷开恩啊！”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农跪爬出来，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去年大旱收成不好，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钱……”
胡三爷冷笑一声，从盘中拈起一颗蜜饯扔进嘴里：“没钱？那就滚开！别耽误老子做生意。”
他摇着折扇，冷眼看着眼前这群蝼蚁般的饥民：
“公孙将军正在招募骑兵南进冀州，这军粮不够，自然要从你们这里征调。”
他眯起眼睛：“怎么？你们不想为幽州出力？”
他朝手下使了个眼色，几个打手立刻上前，将老农推搡到一旁。
被撞倒的粮袋摔在地上，发霉的麸皮撒了一地，周围的人群悲愤交加，却敢怒不敢言。
胡三爷满意地看着噤若寒蝉的百姓，手指轻轻摩挲着与公孙瓒结拜时所赠玉符上的纹路。
他打了个呵欠转身离去：
“要买的趁早，过几日，怕是这个价格都买不到了。”
粮铺二楼，公孙瓒的长史关靖冷眼旁观，手中把玩着一块胡三爷每月按时送来的“孝敬”。
他听着楼下百姓压抑的啜泣声，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三爷，今日收成不错啊。”关靖踱步下楼，故意高声说道。
胡三爷立刻换上一副谄媚面孔：“托关大人和公孙将军的福！这批粮食可是专供军队的。”
他压低声音：“按老规矩，七成都归您和将军。”
关靖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扫过饥肠辘辘的百姓，又冷哼了声。
大帐内，铜雀灯台的火光将锦帐映的透亮，公孙瓒斜倚将台，指尖在杯沿轻轻扣着节拍。
阶下舞姬广袖翻飞，金铃缀在脚踝上叮当作响，旋身时，腰间纱带拂过跪坐献酒的侍女。
席间偏将醉眼乜斜，突然拽过舞姬手腕：“美酒尚可。”
满座哄笑。
帐外忽有急促脚步声。
“报——”
舞乐骤停，公孙瓒喉头滑过美酒，他抬了抬手指，舞姬们纷纷低眉顺目退出帐外。
“渤海太守公孙范举郡归附，河间、中山等郡守联名献上降书！”
帐中顿时骚动起来。
崔琰醉眼朦胧地拍案而起：“哈哈，冀州已是将军囊中之物矣！”
公孙瓒唇角微扬，睥睨众将，语气轻蔑：“待我踏平冀州，倒要看看袁本初的骨头还硬不硬。”
帐帘落下，将庆贺声隔绝在内，北风卷过白草，赵云睫毛微颤，匆匆扫过信件。
“她还好么？”
常畅眸色复杂，最终还是轻点了下头：“一切都好。”
赵云微松了口气：“嗯。”
常畅一路轻骑赴幽州，至营门援引信物要求面见，还是同乡义从相助，这才将信送到赵云手中。
信封有被打开过的痕迹，应是被文官例行检查过。
姜晚一向谨慎，按照两人约定好的暗号，将藏头字依次拼凑起来就是：“界桥在即，待归。”
她远在千里之外，却能洞悉此处战况，临行之语犹如在耳，字字如针，说的笃定。
偏偏都已应验。
公孙瓒实非明主，骄矜自傲，对异己者动辄屠戮，民心向背。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赵云虽不确定姜晚是否为他寻找的明主，但他打心底佩服她以女子之身入局的勇气。
他决定遵守诺言。
不日，赵云便请辞回乡，公孙瓒虽不悦，但此时正与袁绍激战，公孙瓒无暇顾及，并未强留。
赵云与常畅汇合，二人骑马朝着南方疾驰而去。
远处山峦巍峨，明晦平远。
一路上除必要的休憩外，他们赶路也用了七日之久。
赵云神色沉静，攥着的缰绳却透露出一丝紧张。
他打算先梳洗一番再去见她，现在这副样子也太狼狈了。
常畅狐疑地看了前主子一眼，视线落在他微微泛红的耳尖。
常畅心中了然，但也不戳破，只是在溪边弯腰装囊取水。
赵云因为被看出心事不由有些窘迫，他翻身下马，蹲在溪边擦拭脸上的尘土，重新束发。
等收拾完毕，他看着眼前的景象几乎认不出来。
赵云勒马而行，难以置信的环顾四周：“这是……”
村落屋舍俨然，炊烟袅袅，孩童的嬉笑声随风传来。
“赵小郎君！”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不远处田老汉正推着农具从地里走出来，脸上洋溢着笑容。
赵云谦卑拱手：“田老伯，不知云走后发生了何事？”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梯田上，眸色中掩盖不住的惊诧之色。
田老汉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多亏了女郎啊！她教我们新式耕田法，还有这稻种，今年的收成不愁人喽……”
赵云心头一震。
他记得离开时，这片土地还因战乱而贫瘠不堪，百姓食不果腹，短短数月，竟有如此变化。
常畅是一路见证过来的人，他对此接受良好，神色很平静。
旁边的村民与有荣焉的给他介绍：“还有这水车，曲辕犁，都是女郎亲自画图令人造的。”
木质水车利用溪水，通过刮板和竹筒便能将低处的水引灌至高处的梯田，从而层层灌溉。
农田中忙碌的百姓手持着一种与寻常所见大不相同的犁具，犁辕弯曲，一牛一人便可轻松操作。
不管是水车还是这弯犁，都比寻常劳作工具效率高出许多。
常畅看出他心绪复杂，同样问出心中所想：“女郎现在何处？”
田老汉挠了挠头，略一思考：“这时候，女郎应是在水泥厂视察，喏，就在东边山坡。”
姜晚看着眼前水泥窑蹙起眉，耐火圆筒炉都是按照系统图纸建造，可就是达不到所需要的高温。
“究竟是缺了什么呢……”
就算在系统商城购买了配方，姜晚也无法直接造出来，说到底就是手下的“技术员”太少了。
她似是注意到一道灼人的视线，忽然偏过头去，看到远处人影眼神满是惊喜：“子龙！”
太好了，练兵启动启动！
赵云未及时收回的眸光此刻显得有些慌乱，他懊恼的垂下眼眸。
他克制住自己翘起的唇角，声音和缓：“嗯，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