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库屋顶,琉璃瓦在晨曦和远处火光映照下泛着冰冷滑腻的光。裴煊紧握林薇的手,两人猫着腰,如同在巨兽脊背上艰难求生的两只蚂蚁。脚下是震耳欲聋的喧嚣——救火的呼喊、兵甲奔跑的铿锵、受伤者的哀嚎,以及仍间歇性传来的、令人心悸的爆炸余波(可能是未引燃的火药被点燃)。浓烟滚滚,遮蔽了小半天空,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和焦糊味。
“疯了……阿史那昆真是疯了!”林薇声音发颤,紧紧跟着裴煊的脚步,每一次踩在倾斜的瓦片上,都感觉心脏要跳出嗓子眼,“在皇城用火药,他不怕引发大战吗?!”
“他只怕拿不到想要的东西!”裴煊眼神冰冷,警惕地扫视四周,寻找着落脚点和可能的路径,“制造最大混乱,趁乱达成目标,甚至嫁祸于人!这是突厥狼骑一贯的伎俩!抓紧!”他猛地拉紧林薇,避开一片因震动而松动的瓦片,瓦片哗啦啦坠下屋顶,引来下面一阵惊叫和怒骂。
“裴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跳下去?”林薇看着数丈高的地面,一阵眼晕。她的急救包里有绳子,但长度和承重都堪忧。
“跳下去就是活靶子!”裴煊否决,“屋顶反而是暂时的屏障!跟我来,我知道一条路!”他作为吏部侍郎,对皇城主要建筑的布局了如指掌。他牵引着林薇,沿着屋脊,小心翼翼地向东移动,那边是连绵的官署屋顶,或许能找到通往相对安全区域的路径。
这绝对是一场毕生难忘的“屋顶马拉松”。林薇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在唐朝皇宫殿宇的屋顶上玩极限跑酷。裴煊身手矫健,平衡感极佳,时常需要回身拉一把运动神经还算可以但装备拖后腿(襦裙和布鞋太不方便了!)的林薇。
“裴煊!下次……下次行动前……能申请……换套运动装吗?”林薇喘着气,忍不住吐槽,试图用幽默驱散恐惧。
裴煊回头瞥了她一眼,看她发髻散乱、小脸沾满黑灰、却还强撑着说笑的狼狈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紧绷的嘴角忍不住勾了一下:“好,回头我让尚衣局……给你特制一套‘夜行运动襦裙’。”他居然还有心情接梗!
终于,在一处官署屋顶的连接处,他们找到了一棵枝繁叶茂、年份久远的古柏,巨大的枝桠恰好伸到屋檐附近。
“从这儿下去!”裴煊率先抓住一根粗壮的树枝,试了试承载力,然后利落地攀援而下,如同灵猿般轻巧落地,迅速观察四周。这里是一处偏僻的小院,似乎是某个官署的后厨杂院,暂时无人。
“快!”他向上招手。
林薇看着那高度,咽了口唾沫。攀岩她玩过,但穿着这身行头爬古树还是头一遭。她把心一横,将急救包背紧,学着裴煊的样子抓住树枝,笨拙地往下爬。裙摆被树枝勾住,发出“刺啦”一声脆响。
“我的裙子!”林薇哀嚎。
“命重要还是裙子重要!”裴煊在下面低喝,又忍不住补了一句,“回头赔你十件!”
“你说的!”林薇咬牙,终于有惊无险地落地,差点腿软坐在地上,被裴煊一把扶住。
两人刚喘口气,就听到杂院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喝:“搜!仔细搜!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发现可疑人格杀勿论!”
是巡街武侯和金吾卫的声音!全城戒严开始了!
裴煊眼神一凛,迅速拉着林薇躲进一堆废弃的木柴后面,屏住呼吸。
一队兵士冲进院子,粗略扫视了一圈,见无人,又呼喝着冲向别处。
“不能待在这里!”裴煊低语,“武侯、金吾卫、还有张德全的人,甚至突厥残党,都在搜捕我们!必须立刻出皇城,回到我的势力范围!”
“怎么出去?现在肯定四门紧闭,盘查森严!”林薇焦急道。
裴煊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走排水暗渠!”
“暗渠?!”林薇瞪大眼睛,想起长安城地下那庞大复杂的排水系统(她恶补过长安知识),“那里面……”
“脏、臭、可能有老鼠,但确是眼下最可能避开搜捕的路径!”裴煊语气不容置疑,“我知道一条通往光德坊附近的旧渠出口,那里有我的一处隐秘产业可以藏身!”作为搞情报的吏部侍郎,他自然给自己留了多条后路。
事到如今,别无选择。林薇苦着脸点头:“好吧……但愿我的‘西域万能防毒面具’(其实是几个加厚口罩)和‘避秽丹’(强力薄荷糖)够用……”
两人借着混乱和建筑的掩护,七拐八绕,避开主要通道,来到一处偏僻宫墙下的排水口。铁栅栏早已锈蚀,被裴煊用巧劲和匕首撬开一个缺口。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烂物和污水的恶臭扑面而来!
林薇赶紧掏出加厚口罩戴上,又塞给裴煊一个,再各自含上一颗“避秽丹”(薄荷糖的强烈清凉感确实稍微压制了恶心感)。
“跟紧我,里面黑暗曲折,小心脚下。”裴煊深吸一口(戴着口罩的)气,率先钻了进去。林薇看着那黑黢黢、仿佛巨兽喉咙的洞口,一咬牙,也钻了进去。
黑暗、潮湿、滑腻、恶臭……暗渠中的经历绝对是林薇穿越以来最糟糕的体验,没有之一。脚下是没过脚踝的粘稠淤泥,四周是滴水的墙壁和窸窣作响的不明生物(林薇强迫自己不去想是什么),唯一的光源是林薇那支小手电,光线在浓重的污浊空气中显得微弱无力。管道错综复杂,若非裴煊方向感极强且提前记熟了路线,绝对会迷失在这地下迷宫之中。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林薇感觉口罩都快被熏透、薄荷糖也快失去作用时,前方终于传来微弱的光线和新鲜(相对)空气!
出口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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