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煊小心地探出头观察,确认外面是荒废的河滩地,无人看守,才拉着林薇钻了出来。两人浑身污秽,臭气熏天,狼狈不堪地瘫坐在草地上,贪婪地呼吸着清晨(虽然夹杂烟尘)的空气。
“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嫌弃……现代的下水道了……”林薇有气无力地呻吟着,感觉嗅觉已经失灵了。
裴煊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一向注重仪表的他此刻也是满身污迹,发冠歪斜。他看着林薇那副惨兮兮却又莫名搞笑的样子,忍不住低笑出声,结果吸入了残留的臭气,又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彼此……彼此……”他边咳边笑,“裴某……也算是……体验了人生至味……”
劫后余生的荒谬感和彼此狼狈的模样,冲淡了紧张,生出几分共患难的滑稽与暖意。
稍事休息,裴煊辨认了一下方向:“走,先去安全屋清洗整顿,再图后计。”
所谓的安全屋,是光德坊深处一间不起眼的民宅,由裴煊绝对信任的老兵看守。看到主人如此狼狈地出现,老兵吃了一惊,但什么都没问,立刻准备热水、干净衣物和食物。
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林薇恨不得搓掉一层皮),换上干净的粗布衣裙(暂时将就),又喝下热腾腾的粥,两人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
坐在简陋却安全的屋内,气氛再次变得凝重。
“钥匙,”裴煊从怀中取出那把青铜钥匙,放在桌上。钥匙在油灯下泛着幽冷的光泽,上面的云雷纹仿佛隐藏着无尽秘密。“我们拿到了,但代价巨大。”
“突厥人疯狂至此,说明这碎片对他们至关重要。”林薇盯着钥匙,眉头紧锁,“他们不惜暴露在长安的势力,甚至可能引发战争,也要得到它。这已经超出了寻常的宝物争夺范畴。”
“还有张德全背后的内应,”裴煊眼神锐利,“他能调动力量迅速反应,甚至可能知晓突厥的部分计划。宫内有人与突厥勾结,图谋甚大!这爆炸,说不定也是他们里应外合的一步棋,既能制造混乱,又能借机清洗异己,甚至……嫁祸给我!”他想到自己刚刚“闯入”甲库,紧接着就发生爆炸,这简直是现成的栽赃借口!
林薇倒吸一口凉气:“那我们现在岂不是成了头号通缉犯?!”
“很有可能。”裴煊面色沉静,“所以,我们必须更快!必须在他们编织好罪名、控制全局之前,揭开真相!这把钥匙,就是突破口!”他拿起钥匙,“我们必须尽快再探甲库,打开‘甲字柒叁陆号’秘匣,拿到里面的东西!”
“还去?!”林薇惊了,“现在甲库肯定是守卫最森严的地方!而且我们刚逃出来!”
“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反而最安全。”裴煊分析道,“他们料定我们不敢立刻返回,甚至会认为钥匙已在我们逃离时失落或被突厥人抢走。此时甲库内部的守卫重心可能在救火、清点损失和排查爆炸原因上,对秘匣本身的看守或许会有松懈。而且,我们有了钥匙,无需再走险峻的应急通道,或许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去?”
“光明正大?”林薇不解。
“对,”裴煊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伪造手令,调虎离山,甚至……利用规则本身。”他迅速思考着,“爆炸之后,吏部、刑部、大理寺都会介入调查。我作为吏部侍郎,即便被怀疑,在明面上未被剥夺职权前,仍有权限过问某些事宜。或许可以伪造一份关于核查甲库受损古籍以评估损失、用于赔偿和修复的公文……当然,这需要极其精细的操作和内应配合。”
他的目光看向那位沉默忠诚的老兵:“陈伯,需要你立刻联系我们在秘书省和宫内的人,摸清此刻甲库的真实情况、守卫布置以及张德全等人的动向。要快,要隐秘!”
“是,郎君!”老兵陈伯领命,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如同融入阴影。
屋内只剩下裴煊和林薇。气氛再次安静下来,只有油灯噼啪作响。
“对不起,林薇,”裴煊忽然低声开口,语气带着深深的歉疚和疲惫,“将你卷入如此险境,非我所愿。如今前途未卜,生死难料……”他看着眼前这个来自异世、本该无忧无虑的女子,因为她与自己相遇,便一次次直面刀光剑影、阴谋诡计,甚至钻下水道,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酸楚和自责。
林薇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脸上露出一抹混合着无奈和坚定的笑容:“现在说这些干嘛?路是我自己选的。虽然是被那破鼎坑来的,但救你我不后悔,跟你一起查这些事儿……虽然刺激过头了点,但也挺有意思的,至少比在实验室天天对着小白鼠强。”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他的沉重,“再说了,你不是还欠我十套裙子吗?为了我的新裙子,你也得活着把债还了不是?”
裴煊看着她故作轻松的笑脸,明知她是安慰自己,心中却仿佛被暖流包裹,那股沉重的压抑感竟真的消散了些许。他伸出手,不是礼节性的,而是轻轻覆上她放在桌面上的手背。他的手因习武和紧张而略带薄茧,却温暖而坚定。
“好,”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郑重,“为了赔你的裙子,也为了……我们能一起看到真相大白的那天。我定护你周全。”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林薇脸颊微热,她没有抽回手,只是轻轻回握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在这动荡不安的迷局里,彼此的信任和陪伴,是比任何武器都更强大的力量。
就在这时,陈伯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回来了,脸色凝重:“郎君,情况不妙。甲库爆炸点就在丙字区附近,火势已控,但损失不小。张德全联合内侍省的人,已控住现场,声称抓获一名‘形迹可疑、疑似引爆炸药’的吏部差役(显然是栽赃),并一口咬定是郎君您指使,目的是掩盖您earlier闯入甲库窃取机密的行径!通缉您的海捕文书……恐怕很快就要下达了!此刻皇城各门盘查极严,我们的人传出消息也困难重重。”
消息比预想的更坏!对方行动快得惊人,已经抢先一步编织罪名,倒打一耙!
裴煊脸色冰寒,眼中却燃烧着怒火:“好一个颠倒黑白!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趁此机会将我置于死地!”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林薇的心也沉了下去。通缉犯!这意味着他们在长安几乎寸步难行!
裴煊站起身,在狭小的屋内踱步,目光最终再次落在那把青铜钥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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