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线崩溃了,士气瓦解了。
远处的沙丘上,钱峰面如死灰,他一把抓住许青的胳膊,声音都在发抖。
“许青!此人……此人绝非凡俗武夫!”
“这是武道宗师!不!甚至可能是传说中更高层次的存在!军阵,箭雨,对他根本没用!”
钱峰的话,印证了许青最坏的猜想。系统那血红色的警告,还在他脑中疯狂闪烁。
【极度致命!】
【立即撤退!】
局势,已经完全脱离了掌控。一场精心策划的兵变,即将被一个无法理解的怪物,彻底碾碎。
就在黑袍人再次抬手,对准下一个校尉,准备彻底击溃所有士兵最后一丝胆气的时候……
一声叹息,飘过了整个战场。
“唉……”
“好好做个饭不行吗,非要打打杀杀。”
那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一丝埋怨,仿佛是谁的好觉被打扰了。
所有人,包括正在行凶的黑袍人和癫狂的魏通,动作都为之一顿。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声音的源头。
只见许青的战马旁边,站着一个男人。
一个中等身材,体型微胖,长着一张平平无奇圆脸的男人。他身上,还穿着一件油腻的伙夫服。
是伙夫头子,老马。
他随手将啃了一半的鸡腿扔在沙地上,嫌弃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满是油污的手指,然后,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腰间的围裙系带。
他将那条围裙仔细叠好,像是在对待一件珍宝,稳稳地放在了自己的马鞍上。
全场军士都看懵了。
这伙夫要干什么?疯了不成?
魏通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又来一个送死的!”
许青的眼睛,却死死地盯住了老马的手。
老马反手伸向后腰。
他抽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把刀。
可那玩意儿,实在很难称之为刀。刀身短而厚,不过一尺来长,表面布满了黑乎乎的油垢,刃口上全是豁口和缺损。它看上去,更像是一把在厨房里用了几十年的砍骨刀。
老马把这把菜刀掂在手里,撇了撇嘴,脸上是一种极不情愿的神情。
“他娘的,又要洗刀了,油都养没了。”
他低声嘟囔着,声音不大,却一字不漏地传进了许青的耳朵里。
演武场中央,黑袍人停止了杀戮。
他那被兜帽笼罩的头颅,缓缓转动,锁定了老马的身影。他身上那股掌控一切的气息,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一阵沙哑的的声音,从兜帽下传出,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
“你是谁?”
那声音,不像人声。
“军中伙夫,不该有你这样的气息。”
老马没有回答。
他只是左右扭了扭脖子,发出一连串咔吧咔吧的脆响,然后随意地活动了一下肩膀,像是睡醒了在舒展筋骨。
前一秒,他还懒洋洋地站在马边。
下一秒,他消失了。
不是快。
就是凭空不见了。
当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再次出现。
出现在了黑袍人的面前。
百步之遥,一步即至。
他手中那把油腻破旧的菜刀,此刻再也不是厨具,而是一道撕裂空气的黑色闪电,照着黑袍人的脑门,直直地劈了下去!
没有花哨的招式,没有繁复的身法。
就是一记劈砍。
如同屠夫当头劈开一整头猪!
黑袍人的反应快到极致,黑暗的气息中闪过一丝惊怒。
他抬起那只干枯如鸡爪的手,五指张开,迎向刀锋。他要像捏碎之前的那些兵器一样,捏碎这把破刀。
手与刀,悍然相撞。
“铛——!”
一声巨响,不是钢铁碎裂的脆响。
而是一记震耳欲聋,让整个关隘所有人都耳膜刺痛的金属爆音!
火星如同节日的焰火,在碰撞处轰然炸开。
黑袍人的身体,猛地一震。
紧接着,在数千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整个人被硬生生劈得倒飞出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他被逼退了整整三步!
每一步落下,脚下坚硬的青石板都应声龟裂,留下一个深邃的蛛网状脚印。
他那只无坚不摧的手,此刻正微微颤抖。食指上,一道清晰的红痕出现,一滴漆黑如墨的血液,从伤口渗出,滴落在地,发出一阵滋滋的轻响。
他受伤了。
他被击退了。
哗变的士兵、魏通的亲卫、钱峰、乃至魏通本人,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脑子一片空白。
那个如鬼似魅、无可匹敌的先生……被打退了?
被一个胖伙夫?
用一把菜刀?
许青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胸腔里狂跳。他知道老马是个隐世高人,是他用系统探查到的扫地僧,当时系统只显示了【武力值:深不可测】这几个字,他还以为是系统出了故障。
他做梦都没想到,所谓的深不可测,是这个意思!
这他娘的哪里是高手,这分明是一个怪物在教训另一个怪物!
老马没有给黑袍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一击得手,第二击接踵而至。
“砍排骨。”
他嘴里嘟囔了一句,手中的菜刀横向一挥,直奔黑袍人的腰腹。招式大开大合,粗俗无比。
黑袍人身形一晃,险险避开。
“剁肉馅。”
老马手腕一抖,那柄菜刀瞬间化作一片密不透风的刀影,从上至下疯狂劈落,封死了所有闪避的空间。
黑袍人被迫抬起双臂格挡。
“铛铛铛铛铛!”
一连串密集的火星在庭院中爆闪,黑袍人被逼得连连后退。
老马的刀法,怪异至极。
没有名字,没有路数,全是屠宰场里的活计。
劈、砍、剁、削。
每一刀都简单直接,每一刀都奔着要害。那是一种解构的艺术,一种将一个整体拆解成零碎部件的艺术。
在他手里,黑袍人不再是什么宗师,而是一块案板上的肉。
那个神秘诡异的鬼影,此刻被彻底压制,只能狼狈地格挡闪避,连一次像样的反击都组织不起来。黑色的袍子在狂风暴雨般的刀光中疯狂翻飞,被一把菜刀逼得在演武场上节节败退。
魏通脸上那癫狂的笑容,只剩下一片纯粹的、见了鬼般的呆滞。
他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死死地盯着场中的战局。
他的底牌。
他最后的依仗。
那个来自他母亲血狼王族,他曾亲眼见识过其恐怖力量,让他畏惧了一辈子的先生。他敢于对抗一切的信心之源。
这个存在……
正在被许青阵营里的一个油腻伙夫,提着一把破菜刀,追得满场乱窜。
这一幕,比整个镇北关的士兵背叛他,还要让他感到荒谬和崩溃。
他最大的倚仗,正在被拆骨分筋。
他的世界,塌了。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身体摇摇欲坠,“先生……杀了他!快杀了他啊!”
可是,先生听不见了。
他正忙着在那个只想回去好好做饭的厨子手下,保住自己的胳膊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