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远在训练基地的单人宿舍里数到第七次时针划过十二点时，终于听见了门把转动的轻响。
陈教授推开门的瞬间，他正蜷在靠窗的藤椅上，膝盖上摊着林晚照的手写稿，纸页边缘被他摩挲出毛边。
今天想聊点什么？陈教授把保温杯放在床头柜上，蒸汽模糊了他镜片上的细纹。
这是暂停训练的第四天，老人的公文包始终敞着，露出半本画满涂鸦的笔记本——前三天的疏导记录里，每一页都画着不同的花：第一天是野菊，第二天是山茶，昨天是开得歪歪扭扭的太阳花。
谢知远盯着自己交叠的手指，指节上的擦伤还没完全愈合。您说过，要回忆最初跑步的原因。他声音发哑，像砂纸擦过生锈的齿轮，初中校运会，我跑1500米的时候被人绊倒，摔在跑道上。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两下，所有人都在笑，说我是玻璃人，说我连终点线都碰不到。
陈教授在他对面坐下，钢笔尖在笔记本上轻轻点了点：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不跑了。谢知远低头看向自己的运动鞋，鞋尖沾着训练场的红土，直到暑假救那只卡在树杈上的猫。他忽然笑了，指腹蹭过稿纸上我可以三个字，系统出现的时候，我其实特别慌。
但它说，完成任务就能变强。
我想，变强了就不会再被人笑。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空调的嗡鸣。
陈教授合起笔记本，银边眼镜后的目光温温的：但现在呢？
谢知远的睫毛颤了颤。
他想起昨晚给林晚照发的消息——今天训练时腿又抽筋了，教练说我太急着堆耐力，身体跟不上，对方秒回的语音里带着翻书声：那我们就慢慢调，你不是一个人在跑呀。
现在...他抬起头，窗外的梧桐叶在风里摇晃，我想赢给一个人看。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是林晚照的聊天框，最顶端的消息是三天前她发来的手写卡片照片：你跑过的每一步，我都在字里给你记着呢。
系统投影突然在床头柜上亮起，淡紫色的光团像被风吹皱的湖水。
谢知远的瞳孔缩了缩——界面上原本流畅的属性条正泛着刺目的红光，耐力值217的数字旁，柔韧性条却停在123，中间裂开一道细小的闪电状裂痕。
【系统提示】当前属性分配存在冲突，是否重新规划？
他伸手触碰光团，指尖传来轻微的电流感。
系统界面立刻展开详细数据：耐力突破导致肌肉纤维过度拉伸，柔韧性不足引发关节代偿，近三次训练时的抽筋正是系统预警。
谢知远忽然想起上周加练时，周教练捏着他的小腿肌肉皱眉：你这肌肉绷得像钢筋，跑起来能不拧着劲儿？
原来不是身体在反抗我。他轻声说，指尖悬在重新分配按钮上方，是我太贪心了。
陈教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系统投影，镜片后的眼睛微微发亮：这倒是个好现象。他起身收拾公文包，明天继续？
谢知远点头，看着老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系统投影仍在闪烁，他咬了咬后槽牙，将耐力条上的20点缓缓拖拽到柔韧性栏。
当柔韧性数值跳到143时，裂痕突然发出细碎的咔嗒声，像冰面开始解冻。
第二天傍晚的敲门声比往常早了两小时。
谢知远正对着系统界面调整最后5点属性，听见门响时手忙脚乱地把林晚照的稿纸塞进枕头底下——来的人却不是陈教授。
林晚照站在走廊里，手里提着个蓝白格子的保温桶，发梢沾着细小雨珠。
她穿了件米白色针织衫，袖口沾着点可疑的面粉，见他开门，眼睛立刻弯成月牙：周教练说你这几天都在宿舍，我...我妈熬了牛骨汤，说补关节。
谢知远接过保温桶，触手是恰到好处的温度。
桶盖掀开的瞬间，浓郁的骨香裹着姜片的辛辣涌出来，桶底沉着张鹅黄色卡片，字迹是林晚照特有的娟秀：别忘了你是为了谁而奔跑。
谁？他鬼使神差地问，喉结发紧。
林晚照的耳尖慢慢红了。
她低头拨弄保温桶的提手，指节泛着淡淡的粉：为了...那个在稿纸上写我可以的你。她忽然抬头，眼睛里有碎星在跳，也为了...等你冲过终点线时，能第一个看到我的你。
谢知远的心跳声盖过了窗外的雨声。
他把卡片贴在胸口，那里还留着前几天稿纸的柠檬香。
林晚照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手背上的擦伤，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去，却被他反手握住。
两人的手交叠着放在保温桶上，能清晰感觉到对方掌心的温度——他的手因为长期训练有些粗糙，她的手带着打字留下的薄茧。
谢谢你一直懂我。他声音发闷，额头抵着她的发顶。
林晚照没说话，只是把他的手往自己手心里按了按。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梧桐叶上的水珠滴在窗台上，叮咚作响，像极了心跳的节奏。
深夜十一点半，老刘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健身房的玻璃门时，忽然顿住了。
透过蒙着雾气的玻璃，能看见谢知远的影子在器械区晃动——他正趴在瑜伽垫上做平板支撑，后背的汗水把运动背心浸成深灰色，计时器显示已经坚持了七分二十秒。
老刘摸出钥匙串，指尖在健身房那把铜钥匙上顿了顿。
他想起上周三凌晨，也是这个时间，谢知远在单杠区练引体向上，做到第35个时胳膊直打颤，却咬着牙又撑了三个。
那时他也站在这儿，最后只是把走廊的灯调暗了些。
现在他又做了同样的事。
老刘轻手轻脚地拧动走廊灯的开关，暖黄色的光渐渐暗成月光的颜色。
健身房里的影子晃了晃，继续保持着平板支撑的姿势。
老刘低头看了眼手表，把掖在裤腰里的外套往上提了提——后半夜凉，这孩子等下出来该着凉了。
谢知远听见走廊灯熄灭的声音时，刚好完成第八分钟。
他趴在瑜伽垫上大口喘气，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地板上，砸出小而密的水痕。
系统投影在他眼前亮起，这次的光团不再是刺目的红，而是柔和的紫：
【系统提示】战术预判功能升级成功，新增节奏自适应模块。
当前柔韧性150，触发肌肉记忆校准被动技能。
他扶着器械站起来，镜子里的自己额头沾着湿发，眼睛亮得惊人。
谢知远抬起手，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握紧拳头——指节上的擦伤正在结痂，像朵小小的、倔强的花。
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他对着镜子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得像承诺。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爬上了树梢，银辉透过窗棂洒在地板上，把谢知远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床头柜上的系统投影忽然闪过一道微光，一行小字在光团边缘浮现：
【系统提示】距离恢复训练剩余12小时
谢知远摸过床头的手机，林晚照的消息框弹出新提示：明天我来给你送早餐好不好？他笑着回了个好，手指悬在发送键上，又补了句：等我跑给你看。
夜色渐深，训练基地的走廊里，老刘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健身房的镜子里，谢知远的影子和月光融在一起，像株正在拔节的树——那些曾经摔碎的玉渣，终于开始在裂缝里，长出新的、更坚韧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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