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墓道尽头，幽绿的磷火忽地升高，像被无形之手一把攥灭。
黑暗里，一道瘦削身影缓缓浮现——
秦朝的玄色曲裾深衣，衣摆以金线绣着云纹与火鸦，历经两千余年仍鲜亮如新；
头戴高冠，冠带垂落，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摆动，像两条沉睡的黑龙。
他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却能看见皮下流动的淡金色药液，宛如液态的熔金。
一双狭长的眼，瞳孔是诡异的竖仁，透出森冷的琥珀光。
指尖拈着一只青铜小盏，盏内盛着半盏赤红如血的液体，轻轻晃动，便荡起细小漩涡。
阳尺跪倒在石阶下，赤袍被冷汗浸透，双臂青筋暴起。
他的瞳孔扩大，血丝爬满眼白，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嘶吼。
青铜盏倾斜，一滴药液滴落在他颈侧——
嗤——
药液瞬间蚀穿皮肤，沿着血管疯狂蔓延。
阳尺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青黑脉络，骨骼“咔啦”错位，脊背猛地拱起。
他的手指蜷曲成爪，指甲疯长成三寸黑钩；
瞳孔彻底碎裂，化作两团浑浊的金黄。
喉咙里最后一声人类惨叫，被撕裂成野兽般的低吼。
“纳兰守。”
洛宇天声音低沉，指尖真气凝成一缕赤炎。
凤仪圭冰火双剑横于胸前，剑尖微颤，映出那张苍白面孔；
胡八二攥着黑驴蹄子，声音发抖：“活……活的？两千年前的老怪物？！”
纳兰守抬眼，目光掠过三人，像在审视几具新鲜药材。
他指尖轻弹，青铜盏旋转飞起，盏中血药化作细雾，笼住阳尺全身。
雾气没入皮肤的瞬间，阳尺猛地扑出——
怪物！
脊背隆起成驼峰，关节处长出狰狞骨刺；
双臂垂至膝弯，黑钩指甲拖出火花；
整张脸扭曲成狼与蜥蜴的混合，獠牙外翻，涎水落地，竟腐蚀出缕缕青烟。
它仰天嘶吼，声浪震得墓壁簌簌落沙，磷火瞬间熄灭。
洛宇天踏前一步，赤炎真气炸成火环，将胡八二护在身后。
“老胡，退后！”
胡八二连滚带爬缩进墙角，手里黑驴蹄子抖成了筛子。
怪物四肢着地，猛地扑来。
它速度极快，竟拖出三道残影，利爪直取洛宇天咽喉。
洛宇天旋身，火莲步踏出残影，右拳裹着赤炎龙纹砸向怪物肩胛。
“炎龙·碎岳！”
轰！
拳罡与鳞甲相撞，火星四溅，怪物肩胛凹陷，却未破碎，反借冲势张口咬向洛宇天脖颈。
凤仪圭身如鬼魅，冰火双剑交错——
“冰凰·封喉！”
一剑寒霜封住怪物獠牙，一剑赤焰直刺眼瞳。
怪物嘶吼，头颅猛甩，寒霜碎裂，赤焰剑尖被獠牙生生咬住。
凤仪圭虎口震裂，鲜血顺剑脊滑落。
怪物甩头，将凤仪圭震退三步，背脊骨刺猛地弹出，如十支长矛。
洛宇天脚尖一点，身形拔高三尺，避开骨刺，双掌合拢——
火莲虚影在掌心绽放，莲心处凝出一缕赤金火针。
“炎莲·归墟！”
火针化作流光，贯入怪物眉心。
嗤——
火针没入鳞甲，怪物动作骤然僵硬。
下一瞬，眉心处赤金符纹蔓延，像有熔金在它血管里奔腾。
怪物发出最后一声凄厉嘶吼，身躯以眉心为中心，寸寸龟裂。
裂缝内透出炽白光芒，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轰！！
炽白光柱冲天而起，怪物被炸成漫天碎块。
焦黑鳞甲、断骨、腐肉四散飞溅，落在石壁上发出“嗤嗤”腐蚀声。
墓室穹顶被震裂，碎石如雨，磷火重新燃起，却只剩微弱蓝焰。
尘埃落定。
纳兰守立在原地，青铜盏已空，指尖仍滴着赤红药液。
他抬眼，目光幽冷，像在看三具新鲜药材。
洛宇天掌心火莲未熄，与凤仪圭并肩而立，背脊被冷汗浸透。
胡八二从墙角探出头，声音发颤：“老、老怪物……还、还没完呢。”
纳兰守微微一笑，露出两枚尖锐虎牙，声音低沉如夜枭：
“我的药，还差一味活心。”
他指尖轻弹，空盏旋转，赤红药液在空中凝成一只血手，缓缓伸向三人。
血手破空而来，五指由赤红药液凝成，指尖滴落之处，石砖瞬间蚀出嘶嘶作响的孔洞。
洛宇天脚掌一踏，赤炎真气炸成火环，将凤仪圭与胡八二同时震退三丈。
火环边缘与血手相触，“嗤啦”一声，蒸腾起大片腥甜血雾，雾气中竟浮现无数细小鬼脸，哀嚎刺耳。
“活心？”
洛宇天眸色沉如幽潭，掌心火莲骤然收拢，化作一柄三尺炎刃。
炎刃通体赤金，刀背铭刻游龙，龙睛处嵌着一点髓晶碎光。
他反手挥出，炎刃卷起炽浪，直劈血手手腕。
刀光所过，血手被生生斩断，断口喷出滚烫药浆，落地凝成一颗颗蠕动的赤珠，像被斩落的活虫，挣扎几下便化作黑烟。
纳兰守唇角微扬，似笑非笑。
他抬手，断裂的血手重新凝合，五指一握，竟化作一只丈许巨掌，掌纹间流淌着金色符纹，镇压而下。
巨掌未至，地面已凹陷半尺，石粉簌簌。
凤仪圭冰火双剑交错，剑尖寒霜与赤焰同时暴涨。
“冰凰·霜封！”
一剑刺入巨掌掌心，寒霜瞬间爬满符纹，将药液冻结成晶莹琥珀。
“火凰·焚心！”
第二剑贯入冻结之处，赤焰炸开，巨掌自内而外崩裂，碎冰与火雨四溅。
碎冰落地，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旋即化作黑水渗入石缝。
胡八二趁机掏出黑驴蹄子，蘸了朱砂，狠狠掷向纳兰守脚下。
“镇尸！”
黑驴蹄子炸出一圈暗红波纹，却只让纳兰守衣摆微扬。
老人指尖轻弹，一缕药液化作细蛇，瞬间缠住黑驴蹄，将其腐蚀成飞灰。
胡八二脸色煞白，连滚带爬躲到断壁后，手里攥着最后一把糯米，却不敢再动。
纳兰守终于迈步。
每一步落下，地面便生出一朵血色莲影，莲影绽放，花心处浮起一张扭曲人脸。
他抬手，五指虚握——
墓室穹顶轰然裂开，无数赤红药液如瀑布倒灌，化作一只遮天血掌，掌心符纹交织成繁复阵图，镇压而下。
血掌覆盖之处，空气被抽干，呼吸变得滞涩。
洛宇天深吸一口气，炎刃横于胸前，火莲纹路从刀背蔓延至他整条手臂。
“炎莲·龙噬！”
他踏地而起，身形化作一道火流星，直撞血掌中心。
火莲在掌心底炸开，赤金火浪与血色符纹疯狂撕咬。
火浪中，一条由纯粹火焰凝成的赤龙昂首咆哮，龙角撞碎符纹，龙爪撕开阵图。
轰——
血掌被撕开一道巨大裂口，药液瀑布倒流，化作漫天血雨。
凤仪圭趁隙跃起，冰火双剑合一，剑尖直指纳兰守眉心。
“冰火归元！”
剑罡凝成冰火双龙，咆哮着贯向老人。
纳兰守终于收起笑意，指尖轻点虚空，一面由药液凝成的血镜浮现，镜中映出双龙身影。
下一瞬，双龙竟被镜面吞噬，化作缕缕黑烟。
老人反手一掌，血镜翻转，镜中黑烟化作无数细小血针，暴雨般射向凤仪圭。
危急之际，洛宇天身形一闪，挡在凤仪圭身前。
炎刃旋成火盾，将血针尽数焚毁。
火盾之后，少年脸色苍白，嘴角溢血，却咧嘴一笑：“你的药，对我无效。”
纳兰守瞳孔微缩，第一次露出凝重之色。
他抬手，青铜盏在指尖旋转，盏底最后一滴药液滴落。
药液落地，化作一只巴掌大的血色蝴蝶，蝶翼展开，竟是一幅缩小版的血阵图。
蝴蝶振翅，阵图迅速放大，覆盖整个墓室。
地面、穹顶、四壁，同时浮现出同样的血阵，阵纹蠕动，像无数活虫。
洛宇天与凤仪圭对视一眼，同时踏前一步。
火莲与冰火双剑交叠，剑尖与刀锋同时指向纳兰守。
少年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纳兰守，你的药，救不了自己。”
火与冰，在血阵中央轰然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