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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幽暗阶梯像一条被岁月蛀空的龙脊,盘旋向下。

火折子的光在潮湿石壁上跳动,映出斑驳血纹,像古老符咒。

最后一级台阶落地,众人踏入一方圆形石殿——

穹顶高十丈,嵌满夜明珠,却因年代久远而蒙尘,只剩幽绿磷光。

殿中央,一方黑玉高台,台上横陈一具鎏金棺椁。

棺盖透明,如整块水晶凿成,内中躺着一名男子——

玄色深衣,金线龙纹,面容苍白却俊美,仿佛只是睡去。

胸口起伏极缓,每一下都带动棺内淡金药液荡漾,像潮汐。

棺椁四角,各悬一颗赤红心脏,以金丝连入男子心口,

心脏仍在跳动,发出低沉“咚、咚”声,与众人耳膜共振。

——真正的纳兰守,正在沉眠。

杨赐银戟一震,戟尖直指棺中之人,寒光闪动。

“结束他!”

他身形刚动,杨开横臂拦住,银甲相撞发出清脆“当”声。

“别冲动。”

杨开目光如鹰,扫过棺椁四周——

地面刻着繁复阵纹,赤金药液顺着凹槽流动,像活物。

“阵眼未破,动则反噬。”

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司礼已走到石壁前,金丝镜后的瞳孔骤然收缩。

壁画以朱砂与石绿绘成,虽剥落,仍可辨——

一位少年将军,银甲红缨,手执长戟,背悬烈日。

将军纵马扬戟,将一名披玄色龙纹的术士钉在血色山巅。

术士胸口喷出金红药液,化作漫天火鸦。

壁画角落,以小篆刻着:

“冠军侯霍去病,斩长生药师于狼居胥。”

司礼指尖轻触壁画,声音发紧:

“纳兰守,曾被霍去病重伤……追杀至斯。”

空气仿佛瞬间冷了几度。

就在此时——

棺椁内药液忽然沸腾,淡金浪潮拍打水晶内壁。

“咚!”

一声心跳,如战鼓重锤。

水晶棺盖“咔啦”一声,裂出蛛网细纹。

纳兰守睁眼。

瞳孔竖仁,金红流转,像熔金里淬了血。

他缓缓坐起,长发无风自扬,药液顺着玄衣滴落,落地蚀出缕缕白烟。

薄唇开合,声音却似从千年之前传来:

“霍去病……已死,而吾……归来。”

夜明珠在这一刻尽灭,石殿沉入死寂。

唯有纳兰守胸口那颗外接心脏,

“咚——咚——咚——”

每一下,都似敲在众人心口。石殿陷入死寂,只剩心跳声在黑暗中回荡,像一柄无形的鼓槌,一下一下敲击在众人的耳膜与神经上。

纳兰守缓缓起身。

他的动作极慢,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玄色深衣上的金线龙纹随着肌肉的起伏而蠕动,仿佛活物。

胸口那颗外接心脏的血管“噗噗”跳动,淡金色药液顺着透明软管倒流回他体内,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嘶嘶”声,像无数小蛇在血管里游走。

水晶棺盖彻底碎裂,碎片在地面弹跳,每一片都映出他金红竖瞳的冷光。

杨赐握紧银戟,戟身龙纹因真气灌注而亮起霜白寒光。

他刚欲踏前,杨开抬手,银甲护臂横在弟弟胸前,发出清脆“当”一声。

“退后,阵纹未破。”

杨开声音低沉,目光如刀,扫过地面那繁复赤金阵纹——

药液仍在凹槽里流动,每一次心跳,都让阵纹亮起一瞬,像潜伏的雷火。

司礼已戴上特制金丝手套,指尖夹着一枚薄如蝉翼的金属片。

金属片贴上壁画残片,微光扫描,一行行篆文浮现:

“长生之钥,需以战神血脉为引,破阵,取心。”

司礼眉头紧锁,望向杨赐与杨开,“你们,是钥匙。”

王烟儿半蹲,金属匣掀开,一排银白细针在磷光下闪动寒芒。

她指尖轻弹,三枚细针无声钉入地面阵纹,针尾幽蓝电弧跳跃,试图切断药液流动。

电弧与阵纹碰撞,“噼啪”炸起一团蓝白火球,却被药液瞬间吞噬,阵纹光芒更盛。

王烟儿脸色微变:“阵纹自适应,强行切断会反噬。”

纳兰守终于完全站起。

他赤足踏在碎裂水晶上,每一步都留下淡金色脚印,脚印里药液蒸腾,化作细小金雾。

他抬手,五指虚握,石殿穹顶的夜明珠竟同时亮起,投下惨白光束,集中在他身上,像为他加冕。

光束中,他的影子被拉得极长,影子的边缘却在扭曲,仿佛有另一张面孔在影子里挣扎。

“霍去病……”

纳兰守声音沙哑,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

“斩我于狼居胥,碎我长生梦。

今日,我以战神血脉,重塑长生。”

他目光扫过杨赐与杨开,金红竖瞳里映出两人银甲倒影,像在看两具即将被拆解的玩偶。

杨赐怒喝,银戟横扫,一道半月形戟罡破空而去。

纳兰守不闪不避,戟罡近身三尺,竟被一层无形力场扭曲,

“嘭”地炸成漫天银光,光屑落在他玄衣上,像一场无声的雪。

杨开银甲一震,身形暴起,右拳裹着真气轰向纳兰守胸口。

拳头未至,纳兰守胸口那颗外接心脏突然加速跳动,

“咚咚咚——”

杨开只觉心脏被重锤击中,身形一滞,真气溃散,踉跄后退三步。

洛宇天掌心火莲暴涨,炎刃凝成实质,身形如电掠出。

“炎莲·龙噬!”

赤炎龙形咆哮着扑向纳兰守。

纳兰守抬手,五指微张,龙形在距他三尺处骤然停滞,

像被无形巨手扼住咽喉,赤炎被压缩成一点炽白光球。

光球在他掌心旋转,越转越小,最后“噗”地一声,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凤仪圭冰火双剑出鞘,剑罡如虹,直斩纳兰守颈侧。

纳兰守竖瞳微眯,指尖轻弹,一道金色药液化作细蛇,

瞬间缠住双剑,寒霜与赤焰竟被药液吞噬,剑罡溃散。

药液顺剑而上,凤仪圭只觉掌心一烫,双剑脱手,

“当啷”落地,剑身迅速被药液腐蚀,蚀出斑驳孔洞。

石殿开始震动。

地面阵纹光芒大作,药液如浪潮般涌向杨赐与杨开。

司礼脸色大变:“阵纹要启动了!”

王烟儿银针连弹,试图钉入阵纹节点,

却被药液反噬,银针瞬间融化,化作铁水。

纳兰守张开双臂,玄衣无风自鼓,

胸口那颗外接心脏竟缓缓脱离身体,悬浮在半空。

心脏在光束中膨胀,越来越大,最后化作一轮金红烈日。

烈日中,隐约可见一座青铜丹炉虚影,炉盖掀开,

无数细小心脏如潮水般涌出,

每一颗都在跳动,每一颗都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叫。

“来吧,”

纳兰守声音回荡在石殿,

“以战神血脉,为长生祭炉。”

烈日缓缓下沉,

将杨赐、杨开、洛宇天、凤仪圭四人笼罩在血色光晕中。

心跳声、婴儿啼哭声、药液流动的嘶嘶声,

交织成一曲来自千年前的死亡乐章。

长生之阙,彻底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