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铜铃托在雷光掌心，铃舌每搏动一次，便传来洛宇天的心跳——
咚、咚——
声音被铜壁放大，在倒悬子宫的塌陷中回荡，像万吨铁锤砸在众人颅骨。
雷光与血线交织的手腕之上，是空白本身：
没有天顶，没有地底，只剩一圈由碎月铜铃拼成的漩涡，漩涡边缘浮着李红鸾残缺的嫁衣碎影。
那影子只剩半身，胸口空洞处，透出的却是洛宇天胸腔的幽蓝雷光。
龙崖狼皮大氅在塌陷的真空里猎猎倒卷，狼毫被雷火灼出焦糊味。
他探手入怀，扯出一截蛟筋弓弦，弦上雷纹如活蛇窜动。
弦身一弹，发出“铮”一声裂帛，将塌陷的空白撕开一道缝，缝里涌出腥甜的风。
风里裹着细小铜铃，铃舌全是李红鸾的嗓音，一声声重叠：
“还我……一魂……一魄……”
洛宇天本人却静止在漩涡中心。
雷火在他胸口窜成蛛网，蛛网的每一根线都在拽动铜铃的铃舌。
他眼珠覆上一层雷纹薄膜，瞳孔竖成针尖，针尖里映出莫墨、王太一、老者、龙崖——
四人的倒影被铜铃壁拉伸，像被灌进熔化的镜中。
倒影的缺失部分正被铜铃一点点填补：
王太一的剑脊长出一截铜铃脊骨，老者铁锹柄头凝出铃舌，莫墨银蝶扣的刃口生出细密铃纹，而龙崖的影子被铜铃吸得只剩薄薄一线，像随时会断的纸。
莫墨最先动了。
她咬破舌尖，血珠滚落，却在半空凝成冰晶，冰晶里封着一只银白小蛾。
小蛾振翅，翅纹与铜铃壁上的雷纹相抵，炸出一声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嗤”。
冰晶碎裂，小蛾化作一道银线，直射铃舌。
银线触及铜铃的刹那，铃舌骤然停跳，洛宇天的心跳也跟着一顿——
空白里，时间仿佛漏了一拍。
这一拍，被王太一抓住。
他弃剑，双手按剑脊，剑脊“咔”地裂成两半，半片剑身化作雷火，半片化作铜铃碎片。
雷火与碎片在空中交缠，凝成一只雷火铜铃，铃口对准漩涡中心。
王太一低喝：“雷火为心，铜铃为壳——给我锁！”
雷火铜铃轰然罩下，将托着铃舌的雷血之手整个吞没。
铃壁与铃舌相撞，爆出一声闷雷，雷震得铜铃壁寸寸龟裂，裂痕里渗出幽蓝电浆。
电浆沿铃壁纹路游走，像无数雷蛇在铜铃内部开膛破肚。
铃舌剧烈挣扎，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啸声被电浆撕碎，化作一缕缕黑烟。
老者铁锹同时顿地。
锹刃震起一圈骨屑，骨屑在空中凝成一枚细小骨铃，铃舌是半截断指。
骨铃贴地飞旋，铃口对准漩涡边缘的李红鸾残影。
老者沙哑的咒声在空白里炸开：“断指为引，骨铃为狱——给我封！”
骨铃撞上残影，残影发出一声凄厉尖笑，笑声被骨铃吞没。
残影胸口空洞处，雷火铜铃的裂痕迅速蔓延，蔓延至整片空白。
空白开始坍缩，像被抽走空气的皮囊，从边缘向中心折叠。
铜铃、残影、雷火、血线，尽数被卷入坍缩的奇点。
坍缩的最后一瞬，洛宇天胸口雷纹骤然亮起，像一轮被点燃的雷月。
雷月炸开，雷火化作千万雷蝶，雷蝶翅上覆着铜铃碎片，碎片映出众人完整的倒影。
雷蝶扑向坍缩的奇点，奇点发出一声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随后“噗”地熄灭。
空白崩塌，倒悬子宫的穹窿重新合拢。
血月碎片化作无数细小铜铃，铜铃落地，凝成一条向下延伸的金色阶梯。
阶梯尽头，好是一片由雷火与骨屑交织而成的空地。
空地中央，铜铃碎片会凝成一只小小铜铃，铃舌是洛宇天的心魄，铃身是雷火铜铃的残骸发
龙崖抬手，铜铃飞入掌心，铃身雷火渐熄，只剩一缕幽蓝电光。
他看向众人，声音低沉：“虫墓之心，已空。”
洛宇天胸口雷纹熄灭，心跳恢复如常。
莫墨锁骨青痣褪去，只余一点淡红。
王太一长剑重铸，剑脊映出雷火铜铃的残影。
老者铁锹扛在肩上，锹刃映出铜铃碎片，像一弯冷月。
众人踏上金色阶梯，向下走去。
阶梯尽头，是一片由雷火与骨屑交织而成的空地。
空地中央，铜铃碎片凝成一只小小铜铃，铃舌是洛宇天的心魄，铃身是雷火铜铃的残骸。
铜铃下方，是一扇由虫壳与铜镜拼接而成的门——
门后，是虫墓真正的出口，也是天蛊门最后的秘密。铜铃碎片在龙崖掌心最后闪了一下，幽蓝电弧“嗤”地熄灭。
一股冷风自门缝吹出，带着陈年香料与腐肉混合的腥甜，拂在众人脸上，像湿黏的舌头。
【叮——】
【检测到宿主心魄归位，剩余本源：37%】
【启动“溯生”模块，开始修复……】
洛宇天耳内响起清澈的系统提示音。
下一瞬，他胸口浮现出一枚淡金色的圆环，圆环由无数0与1的光符组成，像一条数字河流。
光符沿着血管疾走，先向四肢末梢，再回心脏。
所过之处，焦黑皮肤迅速褪去碳化，新生的肌理呈淡青色，皮下雷纹重新点亮，像新生的电脉。
锁骨、腕骨、肋隙……所有暗伤在光符的缝合下收拢。
不到三息，他吐出一口带着金属味的浊气，五指张开——
“滋啦”一声，掌心窜起一条尺余长的纯蓝电弧，电弧凝成实体，化为一柄雷电短刃。
莫墨看得失神，指尖银蝶扣轻轻震颤，似乎在回应那柄雷刃的脉冲。
王太一用剑背敲了敲洛宇天新生的手臂，金属与皮肤相触，竟发出“叮”的清脆声——硬度堪比百炼钢。
老者眯眼，铁锹柄在掌心转了一圈，低声嘟囔：“……到底是仙家手段，还是更大的蛊？”
龙崖没有多问，只把铜铃碎片抛给洛宇天：“物归原主。门后便是天蛊门腹地，气息比虫墓更脏，你恢复了，正好开路。”
门，在众人面前无声自启。
那是两扇由虫壳与铜镜拼接的巨门，壳面泛着油亮虹彩，镜面却映不出人影，只映出一只只细小铜铃的倒影。
门轴转动时，壳片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虫嚼声。
门后，是一条幽邃长廊。
长廊顶部悬挂着一排排“风灯”——灯罩是完整的人头骨，天灵盖被削平，颅腔内盛着淡金色的月魄浆液，浆液表面漂着细小铜铃，铃舌是半截指骨。
灯火摇曳，映得众人影子在地面拉长、扭动，仿佛随时会脱离本体。
长廊两侧，排列着一座座透明虫茧。
茧内封存着天蛊门历代弟子，他们仍保持生前面貌，皮肤却呈半透明琥珀色，能看见血管里流动的不是血，而是细小铜铃。
每经过一座虫茧，茧内弟子便微微睁眼，唇角蠕动，发出无声的咒语，咒语凝成细小风刃，割在众人护体雷光上，溅起细碎火星。
洛宇天走在最前，系统界面在他视网膜上展开：
【扫描中……】
【发现高浓度“月魄灵能”】
【解析路径：左前三十丈，有主控祭坛，可切断血月供能】
他将界面共享给众人，淡蓝光幕在空中展开，标注出一条幽绿路线。
龙崖挑眉，狼皮大氅无风自鼓，雷纹在袖口游走：“三十丈……足够杀三个来回。”
三十丈外，长廊尽头豁然开朗。
那是一座圆形祭坛，坛身由整块黑曜石凿成，表面布满倒立的莲瓣。
莲瓣边缘嵌着十二面铜镜，镜面映出穹顶血月的缩小投影，投影中心，悬着一只更大的铜铃——铃口朝下，铃舌是一截完整脊椎骨，骨节上刻满雷纹与蛊纹。
铜铃下方，是一座透明虫茧，茧内是李红鸾的本体——
她赤足、嫁衣、竖瞳，胸口却空着一个铜铃大小的洞，洞里悬着那滴凝固的月魄血。
祭坛四周，跪着一圈天蛊门长老，他们双手合十，掌心贴着自己的眼窝，指缝间渗出淡金浆液，浆液顺着石阶流入铜铃，为祭月鼓续命。
长老们的影子被铜镜拉伸，在地面交织成一只巨大的蜈蚣，蜈蚣头颅正对众人，口器开合，发出无声的咆哮。
系统界面再次闪烁：
【检测到主祭核心：血月铃】
【破坏方式：以雷心为钥，以血为引，同步切断十二镜供能】
洛宇天深吸一口气，雷刃在掌心旋转，电弧凝成细小雷蛇，蛇信吞吐。
莫墨银蝶扣贴地飞旋，刃光在地面上刻出一道与系统光幕重合的符阵。
王太一剑尖垂地，剑脊映出铜铃倒影，倒影里的脊椎骨铃舌微微颤动。
老者铁锹扛在肩上，锹刃映出长老们跪伏的背影，像一排待斩的桩。
龙崖抬手，蛟筋弓弦拉至满月，雷火凝箭，箭头对准血月铃。
他低声道：“三息后，雷心归位，血月断供。”
一息。
长老们的诵经声骤然拔高，淡金浆液如泉涌，铜铃鼓膜急跳。
二息。
洛宇天雷刃脱手，雷蛇贯入符阵，符阵光芒暴涨，与十二面铜镜同频共振。
三息。
雷火箭矢、雷蛇、银蝶刃光、铁锹骨屑，四股力量同时撞向血月铃。
铃舌脊椎骨发出一声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随后“啪”地炸成齑粉。
铜铃碎裂，血月投影瞬间熄灭。
穹顶血月发出一声闷雷般的哀鸣，月面裂痕蔓延，整轮血月轰然崩塌。
祭坛四周，长老们影子的蜈蚣头颅无声碎裂，跪伏的身躯同时僵硬，淡金浆液断流。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血月供能已切断】
【天蛊门主祭阵崩溃倒计时：十息】
十、九、八……
穹顶裂痕中，雷火与血雨交织，虫壳穹窿开始塌陷。
众人对视一眼，转身奔向来路。
身后，祭坛、虫茧、长老、铜铃，尽数被塌陷的黑暗吞没。
长廊尽头，那扇虫壳铜镜巨门仍在，门缝却透出真正的天光——
苍白、冷冽、带着久违的尘世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