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散发着浓烈铁锈和机油腥气的污水,瞬间没过了苏晚的口鼻!粘稠、滑腻的触感包裹了她全身,刺骨的寒意如同千万根钢针扎进毛孔!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在浑浊的水流中翻滚、沉浮,耳朵里灌满了污水的轰鸣和远处爆炸沉闷的回响。
“林哲——!”
她在心中绝望地嘶喊,却只吐出一串污浊的气泡。手中的东西!她猛地攥紧拳头!那枚林哲塞给她的、比生命更重要的加密密钥还在!坚硬的棱角硌着掌心,带来一丝真实的痛感,像黑暗中唯一的锚点。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窒息和恶臭带来的眩晕。她奋力向上蹬踹,破开粘稠的水面,贪婪地吸进一口混合着腐臭和硝烟味的空气。污水灌进鼻腔和喉咙,引发剧烈的呛咳,眼泪混合着污浊的液体流下。她勉强稳住身体,在齐胸深的污水中踉跄着,借着从炸开的管道破口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天光(来自上方废墟的火焰?),辨认方向。
身后,爆炸的巨响和激烈的交火声如同地狱的丧钟,隔着厚重的混凝土和钢铁地层隐隐传来,每一次沉闷的震动都让污水泛起死亡的涟漪。林哲怎么样了?他拖着那样的身体,面对罗丝的精锐小队和那些非人的“回收者”…苏晚不敢想下去,巨大的恐惧和心痛几乎要将她再次拖入水底。
但她不能停下!林哲用命换来的时间,她不能浪费!她死死攥着那枚钥匙,冰冷的金属外壳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和鲜血的粘腻。
“去地面!找一个叫‘零点’的公共数据垃圾桶…”林哲嘶吼的声音在她脑中回荡,带着决绝的托付。
她咬着牙,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和刺骨的寒冷,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污水中跋涉。脚下是厚厚的、滑腻的淤泥和不知名的工业废料,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管道巨大而幽深,如同巨兽的肠道,延伸向未知的黑暗。只有远处管道连接处偶尔透进的、来自上方城市缝隙的微光,以及墙壁上锈蚀的应急灯残骸发出的、时断时续的惨绿幽光,勉强勾勒出这地狱之路的轮廓。
时间在污水的流动和心脏的狂跳中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她不知道走了多久,双腿早已麻木,只剩下机械的移动。寒冷和疲惫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的意志。林哲浴血的脸,王启明怨毒的咆哮,凯恩钻石幽蓝的光芒,罗丝冰冷的蓝眼睛…混乱的影像在她疲惫不堪的脑海中翻腾。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意识开始模糊时,前方管道壁上,一个模糊的、被厚厚铁锈覆盖的铭牌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踉跄着扑过去,用沾满污泥的手拼命擦拭。
C-7支线|流向:中央处理厂|接入点:维修竖井 Gamma-9
维修竖井!这是通往地面的路!
一丝微弱的光亮刺破绝望的阴霾!苏晚的心脏猛地一跳,疲惫的身体里重新注入了一丝力气。她加快脚步,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在污水中向前挪动。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管道接口处。一侧的管壁上,镶嵌着一个锈迹斑斑、覆盖着厚重油污的圆形金属盖板,盖板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同样锈死的轮盘把手——这就是维修竖井的入口!
希望就在眼前!苏晚扑到盖板前,用尽全身力气去拧动那个沉重的轮盘。然而,轮盘纹丝不动!多年的锈蚀和油污,早已将它和盖板焊死在一起!
“不…不能停在这里…”苏晚绝望地用肩膀去撞,用脚去蹬,甚至试图用那枚钥匙去撬动轮盘的缝隙!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在幽闭的管道中格外瘆人,却无法撼动那厚重的铁盖分毫!冰冷的绝望再次攫住了她。难道历尽艰辛走到这里,却被一扇锈死的门挡在生路之外?
呼…呼哧…
一阵极其轻微、却绝非水流或风声的异响,毫无征兆地从她来时的方向传来!
苏晚全身的寒毛瞬间倒竖!她猛地转身,背靠冰冷的盖板,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污水浑浊,光线昏暗,但她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她刚刚跋涉过的黑暗水道中,快速接近!
黑暗中,两点幽冷的、非反射性的红光,如同来自深渊的恶魔之眼,穿透了污浊的水汽,锁定了她!
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水鬼般悄无声息地从污水中缓缓站起!他穿着紧身的、材质奇特的黑色潜水服,勾勒出非人的强壮肌肉轮廓。脸上覆盖着狰狞的、如同昆虫复眼般的呼吸面罩,两点红光正是从面罩眼部位置射出!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精准和冷漠,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闪烁着幽蓝能量光芒的短刃——正是之前在地下实验室通道里遭遇的那种“回收者”!同盟的猎犬,竟然追到了这里!
苏晚的血液瞬间冻结!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对方没有立刻攻击,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红眼扫描着她,如同评估一件物品。那目光最终落在了她紧握钥匙、藏在身后的手上。
“目标:苏晚。指令:回收密钥,清除障碍。”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从面罩下响起,冰冷得如同刮骨的寒风。
话音未落,那回收者动了!动作快如鬼魅!污水在他脚下仿佛不存在阻碍,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腥风,瞬间跨越数米距离!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短刃撕裂空气,直刺苏晚的心脏!动作狠辣,毫不留情!
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
苏晚瞳孔骤缩!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她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凭借着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炼出的、近乎本能的反应向侧面猛地扑倒!
嗤啦!
幽蓝的能量刃擦着她的肩膀划过,潜水服坚韧的布料瞬间被割开一道焦黑的裂口,皮肤传来火辣辣的灼痛!她重重摔进污水中,腥臭的泥水呛入口鼻!
回收者一击落空,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如同精准的杀戮机器,转身,短刃再次扬起,带着致命的弧光,朝着水中挣扎的苏晚狠狠劈下!
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苏晚的目光瞥见了自己摔落时,从口袋边缘滑落、漂浮在污水表面的一小截锈蚀的金属管!那是之前她在管道里摸索时无意中捡到的东西!
没有时间思考!她猛地伸手抓住那截冰冷的金属管,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回收者面罩眼部那两点致命的红光,狠狠掷了过去!
噗!
金属管带着污水,精准地砸在回收者的复眼面罩上!虽然未能击穿那坚固的材料,但巨大的冲击力和遮挡视线的污水,让回收者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劈下的短刃轨迹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偏移!
就是这一线生机!
苏晚在水中猛地翻滚!能量刃带着灼热的气流,擦着她的头皮劈入污水,激起大片沸腾的气泡和刺鼻的焦糊味!
她抓住这生死一瞬的机会,如同受惊的鱼,手脚并用,拼命扑向那个锈死的轮盘盖板!身后,回收者发出愤怒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低吼,甩掉面罩上的污水和金属管,再次扑来!
距离盖板只有几步!但回收者的速度更快!苏晚甚至能感觉到身后那冰冷的杀气和能量刃的高温!
来不及了!她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她猛地转身,不再试图逃跑,而是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扑来的回收者迎面撞去!同时,她一直紧握在手中的、那枚冰冷的加密密钥,被她当成最后的武器,尖锐的棱角狠狠刺向回收者面罩下方、颈部的连接缝隙!那里,可能是相对脆弱的地方!
“啊——!”苏晚发出困兽般的嘶吼!
回收者显然没料到这近乎自杀的反扑!他手中的能量刃已经挥出,来不及收回格挡!只能凭借强悍的身体素质微微侧身!
噗嗤!
密钥尖锐的合金棱角,在苏晚拼尽全力的撞击下,狠狠刺穿了回收者颈部潜水服柔软的连接处!深深扎了进去!一股暗红色的、粘稠度异于常人的液体瞬间涌出!
“呃…!”回收者的动作猛地一僵!电子合成音发出一声扭曲的杂音!幽蓝的能量刃失去了准头,狠狠劈在苏晚身侧的管道壁上,溅起刺目的火花!
巨大的反作用力让苏晚再次摔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坚硬的盖板上,眼前金星乱冒,几乎晕厥。手中的密钥也脱手飞出!
但她成功了!那回收者捂住喷涌暗红液体的颈部,身体剧烈地摇晃着,面罩下的红光疯狂闪烁,发出断断续续的、混乱的电子音,显然遭受了重创!
机会!苏晚顾不上浑身散架般的剧痛,也顾不上寻找掉落的密钥,她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个被回收者能量刃劈中的地方——厚重的金属盖板和轮盘把手连接处,被那恐怖的高温能量熔开了一道足有半指宽、边缘还泛着暗红色的裂缝!
她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双手抓住滚烫的裂缝边缘,不顾皮肉被灼伤的剧痛,用尽吃奶的力气向外撕扯!
“呃啊啊啊——!”她嘶吼着,全身的肌肉绷紧到极限!手指被烫得滋滋作响,鲜血瞬间渗出,又被高温蒸干!剧痛钻心,但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打开它!
嘎吱——!嘣!
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响起!那道裂缝在苏晚非人的蛮力和高温金属的脆弱下,竟然被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勉强能容一人钻过的豁口!刺眼的光线(虽然只是城市泄露下来的微光)和相对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
生路!
苏晚狂喜!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受伤的回收者正挣扎着试图拔出颈部的密钥(它依然深深扎在那里!),摇摇晃晃地想要再次扑来!不能再犹豫!
她顾不上寻找掉落的密钥,也顾不上肩膀和双手钻心的灼痛,像一条滑溜的泥鳅,从那还散发着高温和焦糊味的金属豁口,奋力钻了出去!
外面是一条狭窄、陡峭、布满锈蚀梯架的维修竖井!上方,隐约能看到一个圆形的出口盖子,透下城市夜晚浑浊的光!自由就在头顶!
然而,就在苏晚手脚并用,攀上冰冷的梯架,向上爬了几米时——
呜——轰隆!!!
一阵远比之前任何爆炸都要恐怖、如同大地震般的巨响,猛地从她脚下的深渊——从“铁锈之心”的核心位置爆发出来!整个维修竖井都在疯狂地摇晃、扭曲!无数锈蚀的金属碎片和灰尘如同暴雨般落下!巨大的冲击波顺着管道和竖井汹涌而上,狠狠撞在苏晚身上!
“林哲——!!!”苏晚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捏碎!这恐怖的爆炸…是自毁协议?他启动了最后的“熔炉”?!
巨大的悲痛和冲击让她手脚一软,差点从梯架上摔落!下方,那被撕裂的管道豁口处,浑浊的污水如同沸腾般翻滚,浓烟和火光正从深处喷涌而出!那个受伤的回收者的身影,瞬间被狂暴的火焰和崩塌的管道碎片吞没!
她不能死在这里!林哲用生命为她换来的路,她必须走下去!
苏晚咬破了嘴唇,鲜血的咸腥混合着泪水的苦涩。她不再向下看,用尽最后残存的所有力气,带着满身的污泥、鲜血和深入骨髓的伤痛,向着头顶那微弱的光亮,向着那个象征着“阳光之下”的出口,拼命地、一寸一寸地向上攀爬!
每攀爬一步,脚下都传来废墟崩塌的轰鸣。每上升一寸,都感觉离林哲更远一分。冰冷的梯架硌着她灼伤的手掌,钻心的疼痛却成了支撑她清醒的唯一支柱。
终于,她的手指触碰到了竖井顶部的圆形金属盖板!她用肩膀顶,用头撞!盖板似乎并未锁死,在巨大的冲击和她的蛮力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猛地向上弹开!
城市夜晚冰冷的空气,混杂着硝烟、尘埃和远处警笛的嘶鸣,瞬间涌入!苏晚如同破茧而出的飞蛾,挣扎着从狭窄的井口爬了出来,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
她贪婪地呼吸着,尽管空气污浊,却带着自由的冰冷。她躺在冰冷的地面,浑身湿透,遍体鳞伤,污泥和血污糊满了全身。头顶,是城市被火光映红的、污浊的夜空,看不到一颗星星。
林哲…可能已经不在了。这个认知像冰冷的刀子,反复切割着她早已破碎的心脏。
就在这时,她的指尖在冰冷的地面上,触碰到了一个坚硬、冰冷、带着棱角的东西。
她艰难地转过头。
月光(或者说城市的霓虹余光)下,那枚小小的、染着暗红血迹和污泥的加密密钥,静静地躺在离井口不远的地方。它竟然没有被爆炸吞噬,而是奇迹般地跟着她,从地狱深渊回到了人间。
它表面的LED指示灯,不知何时重新亮起,闪烁着极其微弱、却无比稳定的幽蓝光芒,如同林哲最后凝视她的眼神,带着托付,也带着“云境”那冰冷而顽强的生命脉动。
苏晚颤抖着伸出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握住了那枚钥匙。冰冷的金属紧贴着她滚烫的掌心,也紧贴着她破碎的心口。
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污泥,无声地滑落。
她活下来了。带着他的“火种”,带着他交付的真相。而前方的路,依然被硝烟和未知的黑暗笼罩。“零点”…她必须找到“零点”,让这深渊的秘密,暴露在阳光之下。
风从燃烧的废墟方向卷来,带着灼热的气息和灰烬,吹动她湿透的衣襟。风生水起,终成燎原之火,而她,是那火中仅存的、带着秘密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