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田地你抢的,我中科举你跪什么? > 第067章 一体两面,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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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如逝,一个月的时间眨眼间流逝!

府试,只余七日。

林家府学内的气氛,也变得愈发凝重。

这一个月,陆明渊几乎将府学的藏书楼当成了自己的家。

他不再局限于四书五经,那些被学子们视为“杂学”的书籍,成了他的新宠。

从描绘山川地理的《山河注》,到记录风土人情的《异域闻见录》,再到剖析历代漕运、盐铁之政的《国朝经世录》。

这些文字,为他勾勒出了一幅远比经义文章更加宏大、也更加真实的大乾王朝舆图。

这个世界,不再是书本上扁平的文字,而是有了山川的脉络,有了江河的流向。

同样也有了南北迥异的口音与习俗,有了盘根错节的利益与纷争。

他的见识,如江河入海,迅速开阔。

这种变化,最直观地体现在了他的文章上。

他的破题,依旧精妙,但立论却愈发高远。

旁人论一事,他能看到事后的三步;旁人论一策,他能看到策前的根源。

林天元为此数次将他叫到书房,两人不再是师生问答,更像是知己对弈。

往往一杯茶喝到半凉,林天元还沉浸在陆明渊文章的意境中,久久不语,最终只化为一声长叹。

“明渊,你之才学,已非‘案首’二字可以局限。”

这位儒雅的三爷看着陆明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期许。

“此次府试,若无意外,魁首之位,非你莫属。”

林三爷的赞誉,如一颗石子投入了本就不平静的学堂。

“府试魁首?这……未免也太过了吧?”

“是啊,陆兄才学我等是佩服的,可府试与县试,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江陵府下辖八县,哪个县的案首不是人中龙凤?”

“我听说,府城里好几位学子,都是在府学苦读了十年以上的老前辈,文章火候醇熟,根基之厚,我等望尘莫及。陆兄才来一月,如何能比?”

议论声在学堂的各个角落里响起,其中并无多少恶意,更多的是一种基于现实的判断。

科举之路,从来不是只靠天赋就能一蹴而就的通天大道,更多的是水磨功夫,是寒窗十载的苦熬。

陆明渊一个月间的进步,他们看在眼里,惊在心里。

可府试这道天堑,横亘在所有童生面前,太过险峻。

在他们看来,陆明渊能顺利通过府试,便已是天赋异禀,堪称奇迹。

至于夺魁?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角落里,陈子修听着周遭的议论,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冷笑。

他将手中的狼毫笔轻轻搁在笔架上,动作一丝不苟。

这一个月,他拼尽全力,将自己关在书房,日夜苦读,自认文章大有进境。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那个乡下来的泥腿子,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府试的考场,会让他认清自己和真正世家子弟的差距。

对于这一切的风波,陆明渊置若罔闻。

他人的赞誉或质疑,于他而言,不过是风过林梢,雁过长空,留不下丝毫痕迹。

他的目标,从来不在于与这些同窗一较长短。

他的目光,早已越过了这座小小的府学,望向了更远的地方。

完成了一日的课业,谢绝了几位同窗饮宴的邀请,陆明渊背着书箧,踏着夕阳的余晖向家中走去。

如今的家,早已变了模样。

父亲陆从文在城东盘下了一个小小的茶摊,凭着憨厚老实的性子和公道的价格,生意竟也红红火火。

他每日里迎来送往,听着南来北往的茶客们高谈阔论,眉宇间的愁苦一扫而空,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鲜活的劲头。

而母亲王氏,则成了那个小小纺织作坊的主心骨。

两架崭新的织机日夜不息,在她的巧手下,一匹匹光泽流转、纹理精美的云锦缓缓成形。

那些布匹,陆明渊并未急着出售,而是悉心存放起来,他在等一个最好的时机。

刚推开院门,一股熟悉的、混杂着艾草与墨香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院中的石桌旁,一道清瘦而矍铄的身影正端坐着,手中捧着一杯清茶,悠然自得。

母亲王氏正陪在一旁,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尊敬与喜悦。

“先生?”

陆明渊又惊又喜,快步上前,深深一揖。

“学生陆明渊,拜见赵夫子!”

来人,正是他的启蒙恩师,赵夫子。

“哈哈,起来,起来!”

赵夫子放下茶杯,连忙起身扶住他,一双不算大的眼睛里,满是欣慰与骄傲。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陆明渊,不住地点头。

“好,好啊!进城一个月,精气神都不同了,更挺拔了!”

王氏笑着端来一盘新切的瓜果:“先生,您慢用。你们师生聊,我去准备晚饭。”

待王氏走后,赵夫子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重新坐下,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坐。让我考教考教你,看这一个月,是在林家府学里用功苦读了,还是被县城的繁华迷了眼,把学问给落下了。”

“学生不敢懈怠。”

陆明渊依言坐下,身形笔直。

赵夫子并未拿出经义考他,而是呷了口茶,慢悠悠地问道。

“我且问你,前朝大儒顾亭林曾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而当朝户部尚书,张居正亦有言,‘知责任者,大丈夫之始也’。此二者,皆言‘责任’二字,你以为,其间有何异同?”

这个问题,已然超出了寻常童生的范畴,直指本心与格局。

陆明渊略一思索,便沉声应道。

“回夫子话。学生以为,顾先生所言之‘责’,在‘天下’。是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宏愿,是士大夫对家国天下的担当。其责,重逾山岳,非大毅力、大智慧者不能担。”

“而张尚书所言之‘责’,在‘吾身’。是为人子之孝,为人臣之忠,为人友之信。是先修吾身,而后齐家,再及治国平天下。其责,始于毫末,人人皆可为,也人人皆当为。”

“前者是‘道’,是方向,是读书人仰望的星空;后者是‘术’,是根基,是吾辈脚下的土地。”

“无后者之积累,则前者为空谈;无前者之引领,则后者易陷于私利。二者,一体两面,缺一不可。”

一番话,不急不缓,条理清晰,见解深刻。

赵夫子静静地听着,原本只是微笑着的脸庞,渐渐变得肃穆,眼中更是异彩连连。

待陆明渊话音落下,他沉默了许久,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将胸中的震撼尽数吐出。

“好……好一个‘一体两面,缺一不可’!”

赵夫子一拍大腿,看向陆明渊的眼神,已经不再是看一个聪慧的学生,而是在看一块即将绽放出万丈光芒的绝世美玉。

“我原以为,林家府学能教你为文之法,应试之巧,便已是幸事。却不曾想,你竟能自己悟到这一层!”

他摇着头,满脸的感慨与欣慰。

“看来,我与林三爷,都小觑了你。你的心,比我们想的,要大得多,也看得远得多。”

考教至此,已无需再问。

赵夫子脸上的神情变得郑重起来,他看着陆明渊,沉声道。

“明渊,我今日来,不只是为了看你,更是为了一件关乎你前程的大事。”

“府试在即,以你如今的才学,过,是必然的。甚至夺魁,也大有希望。”

“但是,”

赵夫子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几分。

“我要与你说的,不是经义文章,而是府试的注意事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