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羲闪身穿过杂草丛生的暗巷，看到了事发现场。
几个身穿轻甲，背着长矛的天兵正从一户人家家里抗出两个布袋，里面装这不知什么东西，三个穿着布衣的偃族人站在一旁，看起来像是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少年。
宸羲眯起眼，细细分辨。
那少年只有七八十岁，看起来却已经是人类少年模样，宸羲推断，这家人的神力应该不高，他们的寿命和力量都已经十分接近普通人类了。
至于那些天兵，大部分出身凤族，神力虽然也不高，但远在这些偃龙之上。
“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一名天兵忽然拿长矛指着三个布衣百姓呵斥道。
“神差大人，东西都给您了，这是干什么？”
“山神大人说了，今天一早公主殿下又传了旨意下来，晚上所有人都去坝顶集合。”
“集合干什么，不会又要征丁吧？”
天兵失去了耐心，一脚踹在那少年腹部。
少年跌倒在地，捂着肚子吐出一口血。
“松遥！”母亲尖叫着扑上去。
“娘，我没事。”名叫松遥的少年抬起头，盯着那天兵的眼神满是敢怒不敢言的恨意。
“贱骨头，你还敢瞪我！”
这些天兵显然在此地作威作福已久，被松遥这样盯着瞬间怒火中烧，抽出腰间的鞭子就朝着他抽了上去。
“住手！”宸羲从暗巷中闪出，一脚踹开了那个打人的天兵。
“什么人！”天兵警觉地后退几步，将长矛对准了突然出现的宸羲。
宸羲却不回答，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谁许你们在偃山打人的？”
为首的天兵上下打量了宸羲半晌，问道：“有神力的偃龙？你是天渊前线回来的逃兵！”
逃兵吗？
宸羲环顾四周。
怪不得这里感应不到神力强的偃龙，原来都被征兵送去天渊前线了。
宸羲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追问：“你们是谁派来的？”
天兵斥道：“你个逃兵在这里装什么野人？我警告你快点回前线去，不然等我们上报山神大人，小心你一家人的性命！”
宸羲蹙眉：偃山不是偃族的封地吗，哪来的山神？
宸羲道：“带我去见你们那个山神。”
“你胆子倒是肥。”天兵嗤笑，“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压着他们去坝顶！”
一家三口搞不清楚情况，没敢继续挣扎，被长矛押着往山上去了。
宸羲一路看到各处村庄中都有不少人被押出来，逐渐往坝顶的方向汇集，这些人里有偃族，也有凡人。
偃山本就是神、人杂居之地。
“你是哪家的姑娘？”一旁传来低声的询问。
宸羲回头，是松遥的母亲正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闺女，我知道你放不下家里，可是私自回乡以逃兵论处，是要杀头的，你快回去吧。”女人低声劝道。
宸羲拍了拍女人的胳膊：“放心，我家里人都死完了。”
女人一愣，一时竟无言以对。
宸羲随人流到达坝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尽。
坝顶有一座神殿，供奉的是偃龙神像。
周围所有的居民都被聚集在了神殿前的广场上，宸羲和松遥一家人被单独看押在旁边。
还有天兵源源不断地将一捆一捆的布袋堆放在神殿的门檐下，神殿内也已经堆满了这样的布袋。
晚风吹过，麻袋散发出一阵阵特殊的香气，里面装的应该都是灵茅——偃山进贡给天庭最重要的东西之一。
“山神大人到！”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广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呼啦啦地跪了下来，低头着，敛声屏气。
宸羲悄悄抬头，看到一个身穿天庭神官服侍的男人登上高台，坐在了中央摆放的一把檀木椅子上。
又是凤族。宸羲在心中判断。
她想起自己去了天庭之后，海岳王位虚悬，偃山的实际管理权就被天庭收回了，眼前这个人，应该是玄极派来管理偃山的神官。
看着那在神殿前堆起小山的灵茅，宸羲的眼神变得严肃。
灵茅是偃山进贡天庭最重要的贡品，对整个天界的作用举足轻重。
带领偃地民众出产上贡灵茅，是海岳王除了领兵打仗拱卫天庭之外最重要的职责。
灵茅的作用很多，其燃烧产生的烟雾能够沟通天道，辅助修炼和开启天劫；其硬质草杆切割成固定长度的短棒后可以用于占卜，同时，它还是天界酿造、过滤灵酒玉液琼浆的重要原料。
偃山一带山灵水秀，产出的灵茅灵性最强，同样，种植灵茅也是一件十分费心的事，所以它的产量并不高。
宸羲幼时常随父母征集上贡的灵茅，对于这些事还有十分深刻的印象。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此刻这里堆放的灵茅的数量，已经相当于当年父母在位时三年贡品的总和。
偃山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产量。
宸羲瞑目，神识穿过夜色在群山之间巡游，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土地都被种上了灵茅，几乎看不到粮食和其他作物的影子。
只种灵茅不种粮食，这里的居民吃什么？
神识归位，宸羲睁开眼睛，看到身边的偃、人两族百姓都无一例外都十分单薄瘦弱。
最重要的是，她几乎没有在人群里发现神力较高的偃龙。
等到天兵将所有收集来的灵茅都堆放好，神殿前几乎垒出了一座小山。
神官终于发话了：“今日本仙将你们叫来，是为了传公主殿下神谕。公主殿下昨日已封王，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日后咱们称呼起来，就该称王君殿下了。封王之后，身份也不一样了，殿下传谕，今年上贡的灵茅数量不够，还需再加五成。”
“五成！”有人惊叫出声，“为什么这么多！”
“你们还好意思嫌多？”神官面色不悦，“王君孤身一人在天庭，处境有多艰难你们想过没有。若不是当年海岳王爷与王妃娘娘拼死挡住魔军，你们哪来如今的安宁，殿下又怎会变成无依无靠的孤女？”
“而今，你们过了几万年太平日子，就连殿下要的灵茅也不愿意交了，六界之中竟有你们这样忘恩负义的畜生！”
神官的话听得宸羲直皱眉。
从方才开始，宸羲就觉得那些天兵话中的“公主殿下”身份很奇怪，如今看这话头，指的倒是像极了她本人。
可是这几万年来宸羲从未给偃山下过神谕，更不可能要求偃地民众上交数量如此庞大的灵茅。
这个神官到底在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