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出来,对着高台上的神官深深下拜。
宸羲看着那老者,心中有些奇怪:
这名老者她并不认识。
她毕竟在偃山生活过近千年,也有不少熟识的长幼亲朋,父母死前,也曾嘱托几位长辈帮她打理偃山。
如今这些人,怎么一个都不见?
难道他们也都上了前线?
不可能,他们是大都是留作保护和管理偃山的力量,只从属于海岳王,天庭无权调动。
更何况,他们就算真的不得已上了前线,宸羲不可能没有消息。
看来事情不简单。
宸羲正在思考事情的反常之处,那老者已经以一个极为卑微的姿态叩拜在时越面前:
“时越大人,求您跟王君求求情,今年的贡茅已经收过两次,偃山真的已经交不出更多的灵茅了。王君自幼在偃山长大,知道这里的水土,我们真的种不出那么多灵茅!”
那个名叫时越的神官神色瞬间变得凶狠起来:“王君的谕令,你们竟敢违抗!”
“时越大人,不是我们要抗命,实在是交不出这么多灵茅。”
时越闻言,忽然露出讥笑:“交不出?来人,将那几个私藏灵茅的人带上来!”
天兵立刻将宸羲和松遥一家带上高台,除了他们,被押上来的还有十几个人。
宸羲身边的天兵上前在时越耳边说了宸羲疑似逃兵的身份,时越抬起头来看了宸羲一眼。
“既然是逃兵,那就通知冽风将军来抓人吧。”时越交代一声,让人将宸羲带到了旁边。
其他人被压跪在神殿面前。
松遥似乎很是不服,挣扎了几下之后被踹倒在地。
时越指着这些人高声道:“方才天兵去征收灵茅的时候,这几家人也说没有,结果被我们搜出来了不少。”
松遥艰难地抬起头,充满恨意的眼神死死瞪着时越:“那些灵茅本来就应该是我们自己的,今年上交的灵茅本来就已经比去年翻倍,凭什么又要加三成!”
“贱骨头,你还敢顶嘴!”时越气急败坏,挥手一道劲力便朝着松遥打了过去。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这一招力道极大,以松遥的情况,受这一掌只怕必死无疑。
嘭——!
一道石墙拔地而起,劲气撞上石墙,激起一阵尘烟。
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松遥缓缓睁开眼,发现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环绕着浅金色光芒的素色身影。
时越站起身,厉声喝道:“何人敢在偃山撒野!”
宸羲负手而立,高耸的石墙并漫天烟尘缓缓下沉,归为平地:“撒野的是你,你凭什么杀人!”
在广场四周维持秩序的天兵上前,将宸羲团团围住,就要上前捉拿。
时越却一抬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他上下打量了宸羲半晌,冷声道:“灵力如此之强,你果然是天渊前线回来的逃兵!”
宸羲没有回答,只道:“你不用管我是什么人,我只问你,凭什么敢对他下死手,谁给你的权力?”
时越看出宸羲力量强大,自己暂时不是她的对手。
无妨,力量不够,权力来凑。
“本仙乃是奉天帝陛下与海岳王君宸羲殿下之命,帮王君打理偃山封地的。”时越摆出了自己的地位,“本官劝你不要仗着几分灵力便如此无法无天,若是惊动了陛下与王君,天庭之上,有的是大罗金仙来镇你。”
“宸羲让你杀人了?”宸羲咬着牙反问。
时越理直气壮:“他们违抗公主殿下神谕,私藏贡品灵茅,按律当诛,就算王君亲临,也必然会支持我的做法。”
“什么叫私藏贡品?”宸羲愤怒地指着神殿内外那堆成山的灵茅,“方才那老者说过了,今年的灵茅已经缴过两次,剩下的灵茅本来就应该是他们自己的。这里满山遍野连一根粮食都没有种,他们不留些灵茅换粮食,你让他们饿死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时越打断宸羲,“这里一草一木都是陛下所赐,哪有他们自己的东西。”
宸羲刚要反驳,却见时越忽然露出一个诡异地笑容,下一秒,几道黑影从天而降,将宸羲团团围住。
宸羲定睛一看,原来是几个身穿甲胄,手执金戈的天兵。
这几个天兵神力明显要强得多,每一个都在时越之上。
时越终于有了底气,他指着宸羲:“把这个以下犯上的贱种给我拿下!”
“我看谁敢!”宸羲怒喝。
“你什么时候能指挥得了我的人了?”一个将军模样的人从虚空中走出。
时越对着那将军行了个礼,笑着凑上去:“冽风将军,我们抓到一个偃族逃兵,我这不是怕她再逃了,才有些心急么。”
冽风的目光落在宸羲身上,半晌才有些疑惑地问:“你是哪营哪队的,叫什么名字。”
宸羲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是偃龙营的,名讳,宸羲。”
“宸······”冽风面色猛然一变,“宸羲殿下?”
时越惊恐地后退两步,口中下意识念着“不可能”,随后忽然指着宸羲大喊:“你是何人,竟敢冒充海岳王君,其罪当诛!”
下一秒,宸羲朝时越伸出一只手,空气中的尘埃汇聚成无数石块,石块组成一张大手将时越攥在掌中。
“我冒充?”宸羲紧了紧拳头,时越浑身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你假传我的神谕,鱼肉百姓,滥杀无辜,又该当何罪!”
眼看时越唇边已经溢出鲜血,冽风上前在宸羲脚下跪倒:“末将等有眼无珠不认得王君神驾,还请王君息怒。”
宸羲逐渐冷静下来。
这个时越敢在偃山作威作福,背后必定有所倚仗,得留着他揪出幕后之人。
石手松开,时越掉在地上。
他顶着满脸的鲜血爬到宸羲脚下,谄笑道:“王君息怒,是小仙有眼不识泰山,王君您生气何必自己动手。”
宸羲只觉得恶心。
“是谁派你来偃山的?”她问。
“回王君的话,是您啊。”时越脸上堆着笑,“王君,小仙来此,是您亲派,您难道忘了?”
冽风突然上前呵斥:“大胆时越,在王君面前胡言乱语!偃山百姓皆是王君子民,她派你来是为民父母的,何时让你这般鱼肉百姓了!”
宸羲凝眉。
这二人言语间,似乎坐实了时越是她亲派这件事,可她却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见过这个时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