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我知道了。”玄极沉吟，“可是事情真到了这个地步吗？”
折朱见玄极犹豫，继续劝道：“大哥，我知道你看中血统和出身，但世事不是一成不变的，但天庭和军中的问题已经到了藏不住的地步。”
“若是以前也就罢了，现在魔军搅了这么一趟，用不了多久，炎息肯定能反应过来，发现天军不过是色厉内荏。到那个时候，魔族一定会更疯狂地反扑。”
“如果天界被魔族攻破，那所有的一切可就都成泡影了。”
玄极默默权衡。
对于他而言，维护天帝的权威是最重要的。而天帝作为一套等级制度中最顶尖的存在，想要维护自身的权威，就必须维护整套等级制度。
但是，如果这套体系因为内部外部的压力，面临彻底崩塌的风险，那么玄极就必须拿出壮士断腕的决心。
凤族一派笃定一个小小的宸羲不能有逼迫玄极弃车保帅的本事，但宸羲从最开始就没有打算用自己的力量。
真正让玄极不得不做出取舍的人，是虎视眈眈的魔族和横行无忌的凤族。
“可羲儿毕竟是偃龙，启用她是很危险的选择。”玄极依旧有顾虑。
“危险是必要的。”折朱道，“我给大哥讲个故事吧。赤霞湾的渔民以捕鱼为生，他们在远海捕到鱼之后，还要走很长时间的水路才能将鱼运回岸边，在这期间，鱼获挤在一起一动不动，很容易就会死，但是集市上活鱼的价格要比死鱼高许多。”
“为了让鱼或者上岸，渔民会鱼槽里放进了一条食肉性的鲶鱼。对于鱼槽中的鱼而言，鲶鱼极其危险。为了躲避鲶鱼的伤害，鱼儿们会不停地跳跃、游动，反而保持住了活力，能够活着回到岸上。”
“尽管这样会有一部分鱼被鲶鱼咬伤甚至吃掉，但比起活鱼带来的收益，这点损耗非常值得。”
“大哥，宸羲很危险，但冒险是值得的。”
玄极声音低沉：“如果真的到了这个地步，羲儿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天庭要解决的是政务军务两件事，而这两件事最好的切入口都与宸羲扯上了关系。
政务上，玄极已经对偃山贡赋中的猫腻起了疑心，下一步无论是深入调查还是将来对凤族发难，宸羲都是最好的人选。
军务上，宸羲斩杀偃龙营副将凌岳的事玄极已经知晓，扶她上位，既能威慑三族子弟，也能稳住以偃龙营为代表的庶族兵将的军心。
而且凤族血统高贵、根基深厚，哪怕有玄极撑腰，天庭之上真正愿意与凤族对抗的人少之又少。
但宸羲与苏禾是情敌，对凤族抱有天生的敌意。
且宸羲无依无靠，事成之后，玄极给些名利封赏，将她风光嫁入太苍宫便可以将其完美地处理掉，不会尾大不掉，形成新的烦恼。
作为一杆枪，宸羲实在是完美到无可挑剔。
玄极确实想要拿回偃族的兵权和封地，但是如果暂时将它们放在宸羲手中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的话，他也不是没有容人之量。
“朕知道了，你按自己想法去做吧。”玄极抬头看向折朱，“这六界之中，若朕只信得过一个人，那就是你。”
折朱郑重起身：“臣弟，永远忠于陛下。”
一个时辰后，蘅仪跨过五明宫的门槛。
“臣妾见过陛下。”蘅仪低眉行礼。
“梓童来了，坐吧。”玄极笑着问，“我叫你来就是问问家常事，这眼看着就到了承元与禾儿大婚的日子，筹备得怎么样了？”
“陛下放心，一切都已妥帖。”蘅仪强作放松，“这几天可把臣妾操心坏了，这是天庭的大事，一切都要顺顺利利才好。”
“天庭太子与凤族公主的婚礼，不可能不顺利的。”玄极语气笃定，“我听说这几天大哥一直住在天庭，这禾儿马上就要出嫁了，他不在家里陪着孩子，一直住在天庭是什么道理，不怕禾儿生气吗？”
“大哥也是为了事情顺利，两头操心。”蘅仪道。
“让大哥先回去吧，什么大事小事的，都不能耽误了孩子们的喜事。”玄极轻轻拍了拍蘅仪的手臂，“方才我见了羲儿，时越的事是羲儿年轻气盛，做事太急，这些日子折朱劝了她不少，她也知道错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事也怪不得羲儿，谁能想到魔军会突袭偃山呢。说到底还是时越这孩子不长进，才惹出这么多麻烦来！他毕竟是你侄子，也是你做主派去偃山的，也有对不住羲儿的地方。”
“改日我让羲儿亲自去府上给大哥赔不是，你也劝劝大哥，咱们做长辈的，也不能只占小辈的便宜不是？”
蘅仪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终于露出真心的笑容：“是，是，这事终究是我们当长辈的有错在先，实在是没想到时越让他爹娘惯成这么无法无天的样子，这孩子之前明明挺不错的。”
“道歉的事便不必了，大哥那边我会劝的，不会让你为难。”
玄极满意地点点头：“如此才好。”
蘅仪起身道：“既然如此，我回去送大哥回凤凰台。”
事情尘埃落定，凤族的预期基本全部达成，蘅仪忙着回去与玄威分享消息，匆匆告辞。
玄极盯着蘅仪春风得意的背影，眼神逐渐阴沉。
片刻之后，他叫来亲信侍从：“去查查，偃山这些年的到底交了多少灵茅，去向为何。”
“遵命。”侍从领命离去。
昭恩宫中，宸羲坐在沐晴床边，听她一字一句地讲述偃山这些年的遭遇，心中只觉得又痛又愧。
近万年来，偃山的贡赋年年上涨，已是最初的三十几倍，偃山百姓被迫将所有的田地都用来种植灵茅，绝大部分上交，少部分自己留下，拿去换钱或者粮食。
沐晴数次给宸羲写信，希望她能向天帝求情，可这些信件寄出后皆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
虽然宸羲偶尔会回到偃山祭祖，可她每次回去都被蘅仪准备的仪驾层层包围，沐晴根本找不到机会与宸羲单独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