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雅没有轻易答应，而是打算从孙华年这里先问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被索菲亚带走的时候，你们应该检查过我身上的东西了吧，到了首都星之后，我身无长物，所有的一切包括身份都是人造的”林小雅看着孙华年，指出问题的关键。
“当时我们检查过你身上所有携带的物品，并且把这些东西全部替换了下来”孙华年没有否认，顿了顿，脸上多了一丝怜悯，“其实如果你没有恢复的话，所有人包括我都是想让你开心地活下去的。”
这句话林小雅是相信的，因为在星际时代，对于一些先天残疾和头脑受伤的弱小是非常照顾的，一个天生痴愚的人类在任意一个星际联盟和政府机构合作开设的福利机构里面都能安度晚年。
但是，“你看到了我当时的好转，为什么不提前把我带走呢？”林小雅有些疑惑为什么孙华年没有选择将利益最大化。
“因为我当时还没有走到这一步，我没有办法在保护我自己的同时保护你。”孙华年的声音低了下去，站起来走到了窗口，背着光看向林小雅。
林小雅看不清孙华年的具体表情，只能看到在逆光中站的如同一面旗帜的身影，就如同一个军人。
“算了，你再想想吧，这也算是我们的情分了。”说完，孙华年大步地走了出去，出去时走路带风，刮起了棕色的风衣下摆。
林小雅这才注意到今天的会面中，孙华年不仅用的古华语，穿戴上也是全副复制了古地球的装扮，而星际时代中下层人民早就抛弃了这些一季一换的天然材料，全部变为了在各种环境中都能调节温度的统一运动服，当初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林小雅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学生时代。
看来孙华年在科切拉星球已经混到了上层，而且地位非常牢固，不然也不会分出一部分心力在打扮上。
林小雅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地走到了刚刚孙华年站的位置，从同一个角度看去，房间里面一点也不符合科幻片里对星际时代的幻想。
乳白色的沙发占住房间中间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是几个仿天然木纹的椅子，椅子旁边的边几上甚至摆着一束长得像小熊猫的花，林小雅认出来那就是科切拉星球的球花，邱邱花。床倒是升级了很多，形状非常奇特，就像一个摊在地上的巨大水洼，可是林小雅知道，一旦躺上去，床就会根据使用人的身体脊椎形状自动调节到最适角度。
不知道是不是资本家都特别会享受，这个房间甚至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能够从最佳方向接到自然光，这扇落地窗外面对着是一个中央花园，种满了各种珍奇靓丽的植物，甚至包括一些在科切拉正常环境中种不活的植物。林小雅仔细搜寻了孙华年的一小部分记忆，背景基本上是最简单的红色砖瓦房和未经装饰的水泥地，生机勃勃的野草伴着瘦弱的身影一夜夜地熬，记忆停靠的终点是一个意气风发的人影站在巨大的石制大门前自信地比出两个手指头。林小雅将记忆中的身影和刚刚那个逆光的人拼在一起，发现虽然有些细节不同，但是交叠在一起分不了彼此。
雾里看花，朦朦胧胧，只是从记忆里看见了一个人的小半生，哪能就把那个人当作是自己呢？从山谷到城市，是一个女人坚持自我，从来不放弃的人生，就像看影视作品一样，林小雅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做孙华年的自觉，所以才能那么快接受林小雅这个身份。
刚出狼窝又入虎口，生命安全依然没有保障。空气中不知道还分布着多少监视器。
可是林小雅突然释怀了，别人阴谋诡计，千般算计，最后也只会落得大鱼吃小鱼的结果，还不如以不变应万变，反正只要命还在，就有机会。于是林小雅扑到了舒服的床上，没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睡着了。从来一刻享受过这种条件的穷人，多舒服一会儿又怎么了呢，身体和心灵总有一个得瘫着吧。
孙华年从林小雅的房间里出来，拐了两个弯，坐了一架下地的电梯，来到了研究室。索菲亚带来的所有研究人员依然在这里热火朝天地讨论。对于他们来说，只要研究资金有保障，金主是谁并不重要。除了拉多多特特还为前金主小声辩解了几句，其他人很快就变成了科切拉星球特邀研究员，在整个星球的支持下，已经不知道天地为何物了。
孙华年找到之前专门负责检测林小雅脑电波波动的研究员，要来了刚才谈话时林小雅的脑电波变化数据。
“我们有没有可能把脑电波数据具象化分析为文本数据？或者刺激她的大脑到之前的某个时间节点上，催眠她，诱导说出我想要的东西。”
研究员听到这些要求，倒是没有被甲方吓到，而是积极思考了一会儿，“你说的方法理论上是可以实现的，但是实际操作起来需要一段时间，林小雅是珍贵的实验样本，我们不能没有规划地乱来，最好是通过其他样本试验成功了之后再尝试。”
站在旁边的拉多多特特也兴致勃勃地插了一嘴，“经过这么多年的优选优育以及宇宙射线辐射，星际时代的人类其实已经有一部分基因和古地球时代不一样了，我姑姑就曾经在这个领域深耕，而且她还研究过经过宇宙射线辐射过的新人类在脑域的宽度上要比古地球人类增加20%，这意味着新人类会更难被催眠。”
研究员被他这么一点，犹豫地看向了孙华年，“那我们的研究要不还是先弄好手头的东西吧。”
孙华年撇了拉多多特特一眼，倒是没有担心这个八爪星人会倒戈相向，毕竟八爪星人在宇宙中是出了名的只认研究不认金主，没有朋友只有署名，并且它们的肤色能够完美地展示出它们的想法，是很多金主一眼就能看透的老实人。
但是孙华年明显低估了年轻一代的八爪星人。说完这几句成功带偏研究员的话之后，拉多多特特立马操纵自己的小型飞行器回到了工位上，过了好一会儿，平静下来之后，才从某一个触手下方掏出了一个小型的肤色抑制器，悄悄地放进飞行器的储物格里。
还好有新出的肤色抑制剂，要不然刚刚就露馅了，拉多多特特一边想着一边向自己的姑姑发出了感谢，感谢她在离家前硬塞到行李里的八爪星人作弊器。
虽然孙华年的想法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实施，但是研究员们还是从这个想法中获得了很多灵感，等孙华年走出去之后，马上聚在了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起来。
孙华年离开研究室之后，本来想去找莫邱商量一下，可是走到莫邱的门口，却被士兵告知莫邱将军正在和女王以及次王女会面，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走进房间，孙华年谨慎地探测了周围环境，确定没有任何探听设备才放松了身体，长舒了一口气。刚刚在询问士兵的时候，孙华年能明显感觉到不对劲，士兵的口中依然对她满怀尊敬，对彷佛不再需要她的参与。
对，就是参与。早期发起抗议活动时，从来没有类似经验的科切拉人事事问询，让孙华年一度以为自己是星际时代的诸葛孔明。那种在幕后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感觉令孙华年沉醉。可是现在梦醒了，科切拉人种不是没有聪明人，也不是没有阴谋家，它们在掌握斗争经验之后非常快地进入了角色，甚至更胜一筹，因为它们团结，即使有科切拉人反对向人类宣战，在女王和次王女的说服下也很快转换了阵营。
平时莫邱总会拉上孙华年问问意见，并且意见也能快速实施在具体事物中，可是这次，莫邱独自去见了女王和次王女，让孙华年敏锐地生出了警惕。
“王孙目前还在首都星，但是这边的消息传到首都星的时候，王孙就算乘坐最快的星舰，也逃不出首都星的防御范围。如果那边反应够快的话，就能把王孙扣下，作为最重要的筹码。科切拉人会知道质子的故事吗？”孙华年没有放弃，快速复盘了整个过程，她要在自己淡出核心圈层前，先出手稳固住自己的地位。
在等等，再等一阵子，就能拿到想要的东西了，孙华年一边想着一边沉沉地睡了过去，她已经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梦里，孙华年彷佛回到了那个纪律像铁一样的军营，耳边是战友们铿锵有力的呼喊声，兜里揣着热热的鸡蛋，一切都是那么安心，那么温暖。
房间里根据主人的状态自动调节到深睡眠模式，除了舒缓的白噪音，就只剩下了床上的人时不时的几句呓语，彷佛一直在叫着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