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海劝言道:“太太,少爷他——”
苏绾漪袖子下的指甲紧紧掐入掌心里,她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崩溃,声音颤抖:“我知道,他在跟秦悦茹庆祝。”
又或许,现在庆祝完了,一起互诉衷肠。
她朝杨海露出一个苍白而歉意的微笑,“抱歉了,杨助理,这么晚还麻烦你。不用再为我忙了,你去休息吧。”
哪怕她的声音极力保持平稳,杨海还是听出了其中的心灰意冷。他没想到在这种时刻,这位少夫人首先想到的竟是向他道歉。
看着苏绾漪苍白脆弱却依旧保持礼节的模样,杨海心中涌起强烈的同情和不忍。他想安慰,
但——
杨海眼睛一亮,连忙拿出手机:“太太,您别担心!我这就打电话给陆生军先生!”
可苏绾漪却轻轻摇头:“不用了。”
她似乎气力全无,眼神涣散,茫然地望着车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活着……不过是个累赘罢了。”她喃喃道,声音轻得像叹息。
按照原主的轨迹,她本就要去死,现在不过是提前了一点。
“不用……再为我操心了。”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意识沉入黑暗,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般的平静。
但杨海实在不感擅自作主,没有听从她的劝阻,只快速说了句“您坚持住”,就冲出急救室,在走廊上拨通了陆生军的电话。
听到苏绾漪被及时送医、暂无生命危险但伤势严重的消息后,陆生军才终于松了口气,随即脸色铁青,怒火中烧。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书房,周身气压低得吓人。
黄晶正端着切好的水果准备送进书房,迎面撞上丈夫阴沉的脸色,关切地问:“老陆,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陆生军停下脚步,压着怒气:“都是我们去养的好儿子,他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黄晶温柔的表情瞬间僵住:“时衍他做什么了?他肯定有他的理由!你不能总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怪他!”
她看到丈夫走向书房角落,拿起了那根象征家法的沉重红木戒尺,心头一紧。
“我是他老子!他做出抛妻出轨这种混账事,我还教训不得了?”
“什么?我跟你一起去!你站住!”黄晶又急又气,放下果盘就追了出去,眼看着陆军峰坐进司机开过来的车绝尘而去,她也立刻叫了另一辆车跟上。
陆时衍在酒店套房睡得昏沉,宿醉加上之前的情绪波动让他头痛欲裂。
模糊中听到急促的脚步声靠近,他烦躁地低吼:“有完没完?滚!”
映入眼帘的却是父亲陆生军那张饱含怒意的脸。
陆时衍瞬间清醒,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一眼,带着满身酒气和起床气,直接无视了他,转身想进浴室。
“啪——!”
一声沉闷的巨响!
剧痛瞬间从后背蔓延,陆时衍被打得一个趔趄,闷哼一声,酒意瞬间被剧痛驱散了大半。
他猛地回头,疑惑道:“爸!你他妈跑我这发什么疯!”
陆生军恨铁不成钢,手中沉重的红木戒尺再次高高扬起!
陆时衍忍痛侧身,一把死死攥住了落下的戒尺,手臂青筋暴起,狠狠甩开:“老东西!你想干什么?”
陆生军被他推得后退一步,站稳后,质问道:“我问你,绾漪呢?”
陆时衍微微一愣,随即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呵,我当是什么事。怎么,你那好儿媳又跑到你面前装可怜告状了?那我今天也把话说明白,那个苏绾漪,我陆时衍从来没想娶!”
陆生军盯着他,一字一句,冰冷刺骨:“绾漪是你妻子,她昨晚差点死了。”
陆时衍骤然怔住,瞳孔骤缩,旋即像是听到了荒谬的笑话,嗤笑道:“您乱说什么!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下一场雨就能浇死她?虽然这么想着,但陆时衍心脏却莫名地漏跳了一拍,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悄然升起。
“你走的时候好好的?你亲眼看到的?”陆生军逼问。
陆时衍烦躁地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走到桌边倒了杯冷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我叫了杨海去接她,能出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陆生军的声音陡然拔高,“你把她一个人丢在荒郊野岭的射击场!下着瓢泼大雨!你知道那里有多危险吗?你以为派个人去就万事大吉了?”
陆时衍被他吼得心烦意乱,猛地放下水杯:“能有多危险?不就是个破场地!我现在就去把她带回来行了吧!妈的,烦死了!”
他抓起外套就要走。
“带回来?晚了!”陆生军的声音如同重锤砸下,“绾漪昨天在雨夜里迷路,失足滚下了陡坡!肋骨骨裂,全身是伤,差点就救不回来了!”
陆时衍猛地回头,瞳孔紧缩如针尖,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嘶哑:“什么?你说什么?”
陆生军将陆时衍静音的手机狠狠摔在他怀里,屏幕上是那一长串刺目的红色未接来电和唯一一个已接的杨海的电话。
陆时衍的记忆碎片瞬间回笼一一
杨海焦急的声音:“少爷!太太她出事了!摔下陡坡伤得很重……”
他醉意朦胧中不耐烦的怒吼:“别他妈再给我提她!死了活该!”
“那就让她去死!”
最后那句不耐的咆哮,清晰地在脑海中回响!
陆时衍瞬间褪尽血色,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他猛地冲上前,一把抓住陆生军的衣袖,眼睛赤红,如同濒临失控的野兽:“她在哪?告诉我她在哪!”
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濒临崩溃的模样,陆生军眼神复杂。而这眼神比任何打骂都让陆时衍感到恐慌。
“放开!”陆生军用力挣开他的手。
陆时衍见父亲不想多说,踉跄一步,随即不管不顾地抓起车钥匙就要往外冲!
“时衍!”黄晶的声音带着哭腔响起,她终于赶到,冲进房间就看到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
黄晶的心情也很复杂,既心疼儿子,又对儿媳的遭遇感触颇深。只是现在没有外人在,她本能地为儿子开脱,劝阻陆生军道,“这也不能全怪时衍,谁知道绾漪自己会乱跑?下那么大雨她不能好好在原地等吗?”
“阿晶!”陆生军无奈,“你还护着他!如果不是你从小对他百依百顺,把他惯得无法无天,他会变成今天这副鬼样子?对自己的妻子说出‘让她去死’这种话!”
黄晶听完后也有些理解丈夫了,自己儿子着实过分。但毕竟是亲儿子,无理也要占三分,她拔高声音:“你是在怪我溺爱了?陆生军,可当初要不是你……”
“你又提那件事?”陆生军辩驳,“我那是为了磨砺他!让他知道人间疾苦,别像那些纨绔一样不知天高地厚!”
“磨砺?”黄晶简直要气笑了,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你所谓的磨砺,就是在他十五岁那年,突然告诉他我们家破产了,逼着他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少年,去住破旧的出租屋,去餐厅端盘子、去工地搬砖,美其名曰体验生活、培养‘吃苦耐劳’的精神!那半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黄晶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丈夫,那眼神里不再是平日的温柔依恋,而是充满了积压已久的控诉。
对上妻子这从未有过的眼神,陆生军的心猛地一沉。他们商业联姻,却相濡以沫几十年,黄晶一直是他的贤内助和温柔港湾。这是第一次,他在黄晶眼中看到了如此深刻的失望和怨恨。
“结果呢?”黄晶的声音带着哭腔,“结果你儿子是吃苦耐劳了!可他的心也变硬了!变冷了!他学会了用最刻薄的方式保护自己,学会了不信任任何人!他变得跟你一样,只看结果,不讲人情!他现在对绾漪的冷酷无情,就是你那套‘磨砺’结出的恶果!陆生军,是你亲手把他变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