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现在下达命令了。
这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听到朱标的话,崔崇彻底被吓到。
真的要抓人?
他就不该站出来说什么话。
好好好,现在让他当成典型了?
面临生死,崔崇也顾不得什么颜面。
他直接跪倒在地,进行求饶。
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锦衣卫到底多狠,谁都清楚。
百官们也知道,锦衣卫就是朱元璋的耳目。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就是爪牙,鹰犬,走狗。
不管什么级别的官,一旦锦衣卫出马,都没有任何好下场。
当年的胡惟庸,多么威风?
最终呢?
现在太子命令锦衣卫的人来,一旦调查的话,那么崔家在宁波当地所犯下的罪行,几乎很快就会被查出来。
朱雄英看着崔崇这幅样子,根本没有留情。
狗东西。
还敢站出来反对一条鞭法?
正好他现在缺一个杀鸡儆猴的例子呢。
他没有理会崔崇的慌乱,看向殿外的内侍,道:“来人。”
“宣锦衣卫指挥使毛骧,立刻前来,带走崔崇,彻查宁波崔家。”
内侍看了一眼,朱标也下了同样的命令。
于是内侍不敢耽搁。
闻言立刻离开奉天殿。
很快。
踏踏踏。
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锦衣卫侍卫,有着很明显的标识,那就是身着飞鱼服,腰悬绣春刀。
来者正是锦衣卫指挥使,毛骧。
他面容带着几丝阴冷,实际上锦衣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对于皇权而言,他们是最好用的刀了。
“臣,锦衣卫指挥使毛骧,见过太子殿下,见过皇长孙殿下。”
毛骧躬了躬身子,然后单膝跪地,恭敬的行礼。
朱标没有多言,看向这个时候,已经几乎像一条死狗般,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崔崇,道:
“将此人带下去,并且彻查宁波崔家,给我好好的查,将崔家所犯下的罪行一一查清,禀报于朝廷。”
“臣,遵旨。”
毛骧恭敬地行礼。
身为指挥使,他太明白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了。
严查。
很查。
给宁波崔家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一家族所犯下的罪名都罗列清楚了,然后直接抄家。
随即毛骧看了一眼崔崇。
那眼神。
就跟看一头死人一样。
他挥了挥手。
立刻大量的锦衣卫上前,将崔崇从地上提了起来。
崔崇被带走的那一刻,已经彻底绝望。
他知道自己完了。
整个崔家,很有可能也完了。
这让崔崇,不禁看了一眼朱雄英。
心中满是不甘。
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了。
随着崔崇被带走,整个朝堂,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官员,面色大变。
太子这是准备拿崔崇开刀啊。
然后震慑他们这些豪强地主,是要为推行一条鞭法,扫清障碍。
现在,该怎么办?
时间缓缓流逝,崔崇被锦衣卫带出奉天殿后,殿中显得很寂静。
百官垂首屏息。
这个时候,也无人敢抬头直视御座方向。
谁也不敢抬头啊,动不动就容易被人家给带走审问。
这谁不害怕啊。
暗中,不少人交换眼神。
他们都能从对方脸上看到惊疑未定之色。
太吓人了。
而且,谁也没想到。
皇长孙手段如此果决。
说杀人就杀人,说查就查!
朱雄英扫了扫下方,感觉确实杀鸡儆猴有些用啊,于是他目光缓缓扫过丹墀下的臣子,声音再度响起脸,“诸位臣工,”,朱雄英清亮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对推行‘一条鞭法’,可还有异议?”
话音落下。
群臣心头俱是一凛。
众人如何不明白,这是杀鸡儆猴之计。
皇长孙这是借崔崇之事敲山震虎,要为他们这些与豪强地主有千丝万缕联系的朝臣立规矩。
有须发花白的老臣嘴唇微动。
但心中叹了口气。
谁敢这个时候在说话啊。
他很想站出来说什么。
但,最终却只是将象牙笏板握紧了几分,终未出声。
此刻贸然反对,无异自寻死路。
奉天殿内很静。
朱标静立一旁,目光掠过朱雄英,眼底有过赞赏。
可以啊。
朱雄英这小子的手段,有父皇之风。
而朱雄英这边,此时已经将众人神态尽收眼底。
嗯,他很满意这种效果。
今日拿下崔崇,要的便是这般效果。
见久久无人应声,朱雄英转向朱标,道:“父王,儿臣以为,当下正是推行新法的最佳时机。”
朱标颔首:“准。”
朱雄英转身面对百官,声音清越:“‘一条鞭法’决意推行。先行在京师辖下各县试办,由中书省左丞相李善长总领其事。”
此言一出,阶下顿时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众人都看向站在文官首列的李善长。
被点名的老臣李善长微微一震,显然未曾料到这烫手山芋会落在自己手中。
谁不知一条鞭法触动的正是豪强利益,主持此事者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朱雄英目光落在李善长身上:“李相国乃文官表率,深得皇祖父信任,此事非李相不可胜任。”
朱标亦开口道:“善长,此事关系国计民生,望卿勿辞。”
李善长变色彻底大变,他出列躬身,声音沉缓:“太子殿下、长孙殿下,老臣年事已高,近年精力已大不如前。如此重任,恐负圣托。还请另择贤能。”
话说得谦卑,但在场谁都听得出推脱之意。
这位三朝老臣,显然不愿蹚这浑水。
朱雄英神色不变,语气却加重了几分:“满朝文武,若连李相都担不得此任,还有谁能担得?”
话已至此,李善长深知再推脱便是违逆。
他深吸一口气,须发微颤,终是躬身领命:“老臣遵旨。”
朱雄英颔首。
基本上这就差不多了。
李善长在大明朝,绝对是属于重量级人物了。
有他出面,新法推行肯定能多几分把握。
让李善长敲定这件事后后,奉天殿内,百官肃立。
他们心中各有所虑。
经此一事,众人皆看清这位年幼的长孙殿下绝非易与之辈。
而李善长接过这道旨意时,便知自己已无退路。
新法成败,不仅关系国运,也将决定他李家的未来。
这对于他们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
朝会散去.
往常,随着朝会散去,大家伙也就各自离去了。
百官们该忙的的就忙去了,该回家的回家,可今日,奉天殿外的汉白玉广场上,却未如往常般迅速冷清。
相反很是热闹。
文武百官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低声交谈。
他们交谈的内容,自然是今日的朝会内容了。
特么的,一条鞭法?
土地兼并?
很多人脸上都带着凝重之色。
现在这个时候,大明朝已经五月了。
五月的阳光,显得很是炙热。
阳光照在官员们的朝服上,他们却没有感觉到多暖和,反而感觉,这阳光就算再热,也驱不散心头的寒意。
土地兼并若是真的被解决了,他们该如何是好?
有须发皆白的老臣颤巍巍地扶着身旁同僚的手臂,摇头叹息:“八岁幼童,竟在朝堂上指点江山,斥责臣工怀私,这成何体统。这大明江山,何时轮到黄口小儿来指手画画了。”
他显得很生气。
这叫什么事情啊。
听了这位老臣的话,其余几位官员也不禁纷纷点头。
这事到底弄成什么样子啊。
很多人感觉到心中恼火,这个时候有人满脸愤懑之色,他压低声音道:“一条鞭法之事,目的是解决土地兼并,但想要解决土地兼并,历朝历代皆难推行。那些官员当年何等权势,推行土地兼并改革尚且阻力重重。如今要动天下田亩,重新丈量计税,谈何容易,这分明是要动摇国本。”
众人心知肚明,新法若行各家田产隐漏必将无所遁形,世代积累的财富根基难免动摇。
这就是在要所有大族的命。
“此事绝不能坐视。当联名上奏,请皇上三思。天下田亩制度沿袭百年,岂能说改就改?”
“不错,此事关乎国运,岂能任由孩童决断?我等当共进退。”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况且那崔崇虽然言语过激,但所言非虚。皇长孙此举,确实有违祖制。”
“诸位同僚,此处不是议论之地。隔墙有耳,不如移步他处细谈。”
众人闻言顿时警觉,纷纷四顾。
见有几个锦衣卫远远站着,虽看似无意,实则正在观察百官动静。
于是众人会意,各自散去,但眼神交汇间,已达成某种默契。
阳光照在广场上,将官员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三三两两的人群逐渐散去,但低声的议论却在宫墙内外继续蔓延。
每个人心中都明白,今日朝堂之变,只是一个开始。
李善长回到相府时,日头已经偏西。
他步履沉重,连朝服都未换下,便径直走向书房。
管家见状不敢多问,只悄悄吩咐下人备好温水巾帕,又让厨房温着参汤。
李善长的长子,名叫李祺。
李祺闻讯赶来,见父亲面色沉郁,亲自奉茶上前:“父亲今日下朝似有心事,发生什么了。”
李善长默然片刻。
示意儿子关上房门。
然后将朝会上皇长孙如何拿下崔崇、又如何将新法重担压在他肩上的事缓缓道来。
书房内烛火跳动,映照着他沟壑纵横的脸庞。
“为父此番,怕是进退两难了。”李善长轻抚案上奏本,叹道,“推行新法,必招致天下豪族怨恨;若是不推,便是违逆圣意。这把年纪,本想着平安致仕,不料临了却遇上这等难题。”
李祺神色也随之凝重:“父亲何不前往乾清宫,向皇上陈明利害?陛下对父亲素来信任,或可。”
李善长摇头打断:“陛下既然默许皇长孙在朝堂上行事,便是心意已决。此刻进宫,非但不能转圜,反倒显得老夫不识时务。”他起身踱至窗前,望着院中初绽的石榴花,“皇长孙此举,看似莽撞,实则深思熟虑。借崔崇立威,再用老夫来平衡各方势力,八岁孩童,竟有如此心机,实在令人心惊。”
李祺迟疑道:“那父亲准备如何应对?”
李善长沉默良久,方道:“明日你先去都察院告假,就说老夫身体不适,需要静养几日。且容我好好思量…”
烛花爆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父子二人相对无言,各怀心事。
乾清宫内,朱元璋负手立于窗前,见朱标与朱雄英进来,立即转身问道:“今日朝会如何?一条鞭法之事,可还顺利?”
朱标将经过细细禀报,说到崔崇被锦衣卫带下时,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孙儿做得对。”朱元璋颔首,“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这些人盘根错节,不动雷霆手段,难见成效。”他走到朱雄英面前,仔细端详着孙儿尚显稚嫩的面容,“只是你可知,今日此举,会招来多少非议?”
朱雄英抬头迎上祖父的目光:“孙儿明白。但为天下计,为百姓计,有些事不得不为。”
朱元璋闻言大笑,笑声在殿中回荡:“有我当年的气魄!”随即又正色起来,“但你要记住,帝王之道,恩威并施。今日立威已足,明日该当如何?”
朱标在一旁请示:“崔崇该如何处置?”
朱元璋目光一凛:“既然跳出来与朝廷作对,便不必留情。朕要亲审此案,让天下人看看,阻挠新法是什么下场。”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不必急着处置。且关他几日,让那些背后的人着急着急。”
朱标欲言又止,终是沉默。朱雄英垂首立于一旁,神色复杂。
朱元璋看在眼里,放缓语气道:“你们先去歇息吧。明日朕要亲审崔崇一案。”待二人退下后,太祖才对屏风后道,“蒋瓛,去查查今日朝会后,哪些人走得最近。”
阴影中有人低声应诺,旋即消失无踪。
月光如水,洒在紫禁城的红墙黄瓦上。
这一夜,不知多少官员府邸灯火通明,不知多少密议在暗处进行。
而乾清宫内的烛火,也一直亮到天明。
又过了数日。
韩国公李善长终于忍不住了,亲自来了乾清宫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