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振的狼狈退走,并没有给屯田所带来真正的安宁,反而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李睿的心里。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像吴振这种依靠权术和关系上位的官员,最擅长的不是战场上的明枪,而是官场里的暗箭。今天有陈千总出面,下一次呢?
傍晚,李睿将所有屯田所的军户召集到了那片创造奇迹的田地前。
他没有站在高处发表演说,而是和他们一样,站在泥土之上。
“兄弟们,”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今天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有人眼红我们能吃饱饭,眼红我们有了几匹马,想把我们打回原形,让我们继续当牛做马,任人宰割。”
人群沉默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后怕与愤懑。
“靠别人施舍的安宁,是靠不住的!”李睿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想不被欺负,想保住我们的地,保住我们的家人,我们能靠谁?”
“靠自己!”王老三第一个振臂高呼,他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对!靠我们自己!”几十名汉子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好!”李睿重重点头,“从今天起,我们屯田所,不光要会种地,更要会打仗!我们要用手里的锄头和棍棒,练出能保家卫命的本事!”
当天夜里,李睿没有休息。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凭借着脑海中模糊的记忆和现代知识,绘制出一张又一张的图纸。
他知道,光有士气是不够的。农夫组成的民兵,在训练有素的家丁甚至边军面前,依旧不堪一击。他需要的是代差,是技术上的碾压!
第二天,屯田所的景象焕然一新。
在李睿的亲自指挥下,所有的青壮年被组织起来,开始了最基础的军事训练。没有精良的武器,他们就用削尖的木棍代替长枪;没有像样的口令,李睿就用最简单明了的“一、二、三、四”来规范他们的队列和步伐。
刺、劈、格、挡,这些最简单却最实用的动作,被他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汗水浸透了他们破旧的衣衫,手臂酸痛得抬不起来,但没有一个人叫苦。因为他们知道,今天多流一滴汗,明天在战场上就可能少流一滴血。
与此同时,李睿还指挥着另一部分人,在屯田所的周围,开始挖掘壕沟,修建简易的木制围墙和瞭望塔。他要将这里,打造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军事堡垒。
陈千总听闻此事,只是笑了笑,非但没有阻止,反而默许手下送来了一批被淘汰的破旧皮甲和几把生锈的腰刀。这无疑是一种无声的支持。
李睿的种种举动,自然也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吴振的耳朵里。
吴振的府邸内,他听着手下的汇报,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
“练兵?筑墙?一个泥腿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一回事了。”他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吹了口气,“他以为这样,就能挡得住本官的手段了吗?太天真了。”
他对着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心腹连连点头,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迅速退了出去。
三天后,一纸盖着宁远卫军备处大印的公文,送到了李睿的案头。
公文的内容,看似合情合理,却暗藏杀机。
“兹因边关入冬,各部军士御寒木炭短缺。总兵大人令,着令城东屯田所,发挥人手优势,即刻前往西山伐木烧炭。限期十日,需上缴一万斤精炭。若有延误,按军法论处!”
王老三看着这份公文,气得脸都绿了:“大人,这……这分明是吴振那狗官在使坏!一万斤精炭,十天?这怎么可能!光是伐木、晾晒、再到入窑烧制,没一两个月根本不行!他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整啊!”
烧炭是苦差事,更是技术活。这道命令,不仅要将屯田所所有的劳动力都拖进西山,彻底中断他们的训练和建设,更是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到时候,吴振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以“延误军需”的罪名,将李睿拿下问罪。
这,就是阳谋!让你明知是陷阱,却不得不跳。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李睿看着这份“催命符”,非但没有愤怒,眼中反而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
“木炭……”他喃喃自语,脑海中一个的念头,与神农空间里的知识瞬间连接了起来。
他想起新手礼包里那三件“百炼精钢”的农具,它们那远超这个时代的坚韧与锋利,给了他极大的启发。
想要不被欺负,光有木棍和生锈的刀是不够的。他需要真正的利刃,需要更强的铠甲,需要能洞穿敌人胸膛的弩箭!
而这一切的基础,就是——钢铁!
大明朝的冶铁技术并不算差,但普遍存在杂质多、硬度不足的问题,想要炼出真正的精钢,需要反复锻打,耗时耗力,成本极高。
但李睿知道一种更高效的方法——高炉炼铁!
而建造高炉,最关键的技术难点,就是如何获得足够高的、持续的温度。普通的木柴火力分散,温度不够,只有焦炭或者精炭,才能达到炼铁所需的上千度高温!
吴振想用烧炭的任务来拖垮他,却不知道,这正好给了李睿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去建造他梦寐以求的——炼钢高炉!
“大人,您……您笑什么?”王老三看着李睿脸上那抹神秘的笑容,心里直发毛。
李睿将公文往桌上一拍,霍然起身,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豪情与自信。
“王三哥,传我的命令!全所青壮,带上工具,即刻出发,目标——西山!”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吴千总想看我们烧炭,那我们就烧给他看!不但要烧,我们还要用这炭火,为我们自己,炼出一个崭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