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天过去,西山上的新窑也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逐渐露出了它的全貌。
它很高,比寻常的炭窑高出一倍有余。窑身线条笔直,用黄泥抹平的表面在阳光下泛着土黄色的光泽。最让军户们看不懂的,是那些被李睿精心设计过的风道和烟囱,它们分布在窑身的各处,显得很特别。
第四天清晨,当最后一块窑顶石被安放妥当,李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成了!”
围在周围的汉子们发出一阵欢呼。虽然他们还不明白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但这几天齐心协力建造起来的大家伙,让他们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大人,这窑是建好了,可咱们的木头还没砍呢。”王老三看着光秃秃的四周,又开始犯愁。
“谁说没有?”李睿指了指山坡上那些无人问津的低矮灌木和歪脖子老树,“去,把这些东西,连根带枝,全都给我砍回来!”
众人一愣。
“大人,这些……这些都是杂木,烧起来烟大,根本出不了好炭。”一个烧过炭的老军户忍不住说道,“好炭,都得用上好的硬木才行。”
“那是以前。”李睿拍了拍身前的窑,“在我这个窑里,就算是杂木,也能烧出好东西!”
将信将疑的汉子们立刻行动起来。半天功夫,山坡上那些碍眼的杂木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堆成了小山。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装窑。
李睿亲自指挥,将砍回来的木材按照大小、干湿程度,分门别类,以一种特殊的、疏密有致的方式,层层叠叠地码入窑中。这种装填方法,保证了窑内空气的流通。
一切准备就绪,已是黄昏。
所有人都围在窑前,屏住了呼吸。他们知道,关键的时刻就要到了。
李睿手持火把,表情严肃。他没有直接从底部的添柴口点火,而是走到了窑的中部,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火门。
“点火!”
他将火把伸了进去。
“呼——”
一股气流被瞬间吸入,窑内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火焰迅速燃起,但奇怪的是,窑顶的烟囱并没有冒出滚滚浓烟,只有一股淡淡的青烟升起,很快便消散在风中。
“这就着了?”众人面面相觑。寻常炭窑点火,那可是浓烟滚滚,熏得人睁不开眼。
李睿没有理会他们的惊讶,他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每个风口的气流变化,时不时地用湿泥堵住一个,又或者打开另一个。他在精确地控制着窑内的空气。
夜幕降临,新窑开始发出低沉的声响。窑壁在火焰的炙烤下,逐渐变成了暗红色,散发出惊人的热量,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一股热浪。
汉子们被这景象镇住了,他们围着火光,既紧张又兴奋。李睿则一夜未睡,他像一个最用心的匠人,守护着自己的作品。他知道,这第一窑炭,关系到他后续所有的计划,绝不能失败。
第二天,当第一缕晨光照亮西山时,李睿下令,将所有的风口和火门全部用湿泥封死。
“好了,接下来,就等它自己出货了。”李睿拍了拍手,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大人,这就完了?不用再添柴了?”王老三不解地问。传统的炭窑,可是要日夜不停地烧上好几天。
“不用了。”李睿自信地说道,“咱们的窑,靠的是‘焖’,不是‘烧’。让它在里面自己把木头变成炭。”
接下来的两天,是漫长的等待。汉子们轮流守在窑边,感受着窑壁从滚烫逐渐冷却。每个人心里都七上八下,不知道结果会怎样。
而宁远卫城里,吴振每天听着探子的汇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
“还在等?哈哈哈,真是蠢得可救药!他以为烧炭是炖肉吗?还焖上了!”吴振对自己的心腹笑道,“传令下去,让军需处的人准备好,第八天一早,就跟我去西山‘收炭’!我倒要看看,他能从那个泥疙瘩里,给我变出什么花样来!”
第七天傍晚,夕阳西下。
在李睿的亲自指挥下,汉子们怀着忐忑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撬开了被封死的窑门。
一股纯净的、不带烟火气的热浪扑面而来。
当窑门被完全打开,所有人都凑上前去,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下一秒,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窑内,满满当当的,全是黑得发亮的木炭。
它们保留着木材原本的形状,但通体漆黑,表面致密,断口处闪烁着细微的光泽。用手轻轻一敲,竟发出“铛铛”的脆响。
王老三颤抖着手,拿起一块,只觉得入手沉甸甸的,比寻常的木炭重了不少。
“这……这是炭?”他喃喃自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才是真正的精炭!”李睿拿起一块,在手心掂了掂,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知道,他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