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士兵们面面相觑,无人敢动!无人敢响应那没有完整虎符支持的“圣旨”!
城下的玄甲大军,依旧沉默如山,但那肃杀之气,却因为禁军的迟疑而更加凝实厚重!如同一张不断收紧的死亡之网!
庆元帝看着城楼上死寂一片、无人响应的禁军,又看看城下那沉默却散发着恐怖威压的玄甲洪流,再看看身边云锦那依旧平静无波的侧脸……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瘫软下去!一股巨大的、被彻底孤立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吞没!
完了!彻底完了!他连最后的依仗——禁军,都指挥不动!
萧辰在城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看着庆元帝那绝望灰败的脸色,看着禁军士兵的犹豫不决,他嘴角那抹冰冷的嘲讽笑意更浓。他缓缓抬起手,准备下令——
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立于庆元帝身侧的云锦,动了。
她向前迈了一小步,站到最前方,迎向城下万千目光,也迎向萧辰那骤然变得无比锐利的眼神。
狂风吹得她的斗篷猎猎作响,兜帽被吹落,一头乌黑的长发在风中狂舞。
她绝美的容颜暴露在阴沉的天光下,苍白,清冷,如同冰雪雕琢。但她的眼神,却在这一刻亮得惊人!如同划破夜空的寒星!
在所有人惊愕、不解、甚至带着一丝期盼的目光注视下,云锦缓缓地、极其沉稳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她的手中,赫然也握着半枚虎符!
那虎符造型古朴,蟠龙云纹,与庆元帝手中那半枚一模一样!只是,边缘处还残留着些许暗红色的、已经干涸凝固的血迹——正是昨日韩德彰被斩首时,从他尸身上掉落的、染血的那半枚!
城楼上下,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呼啸的寒风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无数道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云锦手中那半枚染血的虎符上!充满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萧辰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
韩德彰身上的虎符!怎么会……在她手里?!
庆元帝更是如同被雷劈中!他猛地转头,死死盯着云锦手中那半枚虎符,又看看自己手中这半枚,眼中充满极致的惊骇、茫然和被彻底愚弄的愤怒!
“云锦!你……你……”庆元帝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扭曲变形,指着云锦,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云锦对庆元帝的失态和周围无数道震惊的目光视若无睹。她的目光,如同寒冰铸就的利刃,穿透空间,牢牢锁定在城下马背上那个玄甲披风的身影——萧辰。
她的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一种洞穿一切、掌控全局的漠然。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足以颠倒乾坤的弧度。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在万千道目光的聚焦下,云锦的右手,握着那半枚染血的虎符,缓缓抬起。
她的左手,则极其自然地伸出,从旁边已经完全呆滞、如同木偶般的庆元帝手中,轻轻取过那半枚明黄色的虎符。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然后,在所有人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的注视下!
云锦将双手缓缓靠近。
右手,染血的半枚虎符。左手,明黄色的半枚虎符。
两半虎符的边缘,那繁复的蟠龙云纹的缺口,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缓缓地、精准无比地……对接到了一起!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得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的机括契合声!
蟠龙归位,云纹相连!双符合一!
一股无形的、象征着帝国最高兵权、足以令山河变色的磅礴威势,随着这声轻响,轰然降临!笼罩了整个承天门!
城楼上的禁军士兵们,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眼神瞬间变得狂热而敬畏!那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对完整虎符的无条件服从!
就在双符合一、蟠龙云纹完美相接的瞬间!
突然!那枚合二为一的完整虎符内部,似乎触动了某个极其精妙的暗藏机关!
“铮——!”
一声极其细微、却异常清脆的金属弹射声响起!只见在虎符腹部那蟠龙盘踞的核心位置,一个极其隐蔽、只有米粒大小的暗格,猛地弹开!
一卷被卷成细条、用金线捆扎的、泛着陈旧暗黄色泽的薄薄丝帛,从暗格中弹出,掉落在云锦并拢的双手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连城下马背上的萧辰,瞳孔都猛地一缩!虎符之中,竟藏有东西?!
云锦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但瞬间便被冰冷的锐利取代。
她没有任何犹豫,在万千道惊骇目光的注视下,用戴着薄丝手套的手指,极其沉稳地解开了捆扎的金线,然后——缓缓地、一点点地,展开那卷泛黄带血的丝帛!
云锦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飞速地扫过上面的字句。
她的呼吸,在看清内容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停滞一瞬!原本平静无波的瞳孔深处,如同投入巨石的深潭,骤然掀起滔天巨浪!握着丝帛的指尖,甚至微微颤抖!
那上面,赫然是一道秘旨!一道足以颠覆所有人认知、足以将十年前的旧案彻底翻覆的——血诏案密令!
“云氏一族,勾结前朝余孽,私藏血诏,图谋不轨,证据确凿。着尔等即刻查抄云府,搜出血诏,锁拿逆首云峥及其党羽,就地正法,以儆效尤!务必……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这八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云锦的心上!她的眼前瞬间闪过十年前那个血色的雨夜,冲天的大火,族人绝望的哭喊,……原来这一切屠杀的根源,竟是这一纸冰冷的密令!
而密令的末尾,那鲜红刺目的落款,更是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中在场的每一个人!
那并非传国玉玺的印鉴,而是一方更加私密、象征着帝王无上权威的——私印!
印文清晰无比:
“景隆御笔”景隆帝的私印!
轰——!!!
整个承天门上下,死寂得如同坟墓!只有朔风依旧在凄厉地呜咽。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颠覆性的真相震得魂飞魄散!无论是城楼上惊骇欲绝的庆元帝和百官,还是城下严阵以待的玄甲大军,甚至包括马背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的萧辰!
前不久轰动朝堂的——皇陵幽室的罪己诏:
“……朕承天命,御极二十载,然德薄能鲜,驭下无方,致使权奸蔽日,忠良蒙冤……云氏峥,忠直体国,朕之股肱,然为社稷故,为平北狄之患,纳韩相之言,行嫁祸之计,构其谋逆,夺其血诏……此朕之过也,罪在朕躬,九泉之下,愧对云卿……”
背后居然是——血诏案……竟然是先帝景隆帝亲自下令?!云家谋逆是假?是构陷?是帝王为清除异己而精心策划的一场屠杀?!
这真相太过骇人听闻!太过颠覆认知!
云锦握着那卷泛黄带血的密令,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她认定的元凶……在这一刻,被这冰冷的密令彻底颠覆!
然而,就在这死寂的、所有人都被这惊天秘闻震得失魂落魄的时刻!
云锦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密令最后一行、那仿佛用尽最后力气书写、墨迹甚至有些颤抖的小字上!
那是密令的补充,带着一种事败后的冷酷与决绝:
“若事败,沈清砚密诛执行者:萧辰、韩德彰、苏仪(太后)”
沈清砚!
沈砚的父亲!当年的太医院院判!沈清砚密诛执行者!这…这也太骇人!难道…沈清砚药物控制了景隆帝?!……
沈清砚!
那个温润如玉、如同兄长般照顾她、守护她、是她复仇路上最坚定盟友的沈砚……他的父亲,竟然不是……血诏案的执行者?!是谋划者?!杀害她全家的凶手?!
这个认知,如同最恶毒的冰锥,瞬间刺穿云锦的心脏!让她眼前猛地一黑!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
她猛地抬头,目光穿透混乱的时空,越过城下万千兵马,死死地、难以置信地看向远方——那是沈砚“青蚨”据点所在的方向!
沈砚……你……知道吗?你的父亲,不是……血诏案的执行者?!是谋划者?!杀害她全家的凶手?!
承天门上下,死寂如墓。
朔风卷着零星的雪沫,抽打在城楼冰冷的砖石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那卷从虎符暗格中弹出的、泛黄带血的密令,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云锦戴着薄丝手套的掌心,更烫穿她已然摇摇欲坠的世界。
城楼上,庆元帝萧稷面无人色,身体筛糠般抖动着,若非内侍死死搀扶,早已瘫软在地。
他失神地望着云锦手中那刺目的密令,望着那方“景隆御笔”的私印,眼中充满极致的恐惧和信仰崩塌的茫然。
他尊崇十几年的父皇形象,在这一刻轰然倒塌,化为一个为权柄不惜构陷忠良、屠戮满门的冷血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