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雨停,天光穿透云层,城西老巷深处一栋斑驳的筒子楼静静地矗立在湿漉漉的晨雾里。
苏清月蜷缩在单人床上,薄被裹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窗外晾衣绳上滴落的水珠敲打着铁皮盆,一声一声,像某种古老的更漏。
她闭着眼睛,呼吸绵长。
指尖轻点眉心,一缕几乎察觉不到的金光从瞳孔深处荡漾开来——净眼开启。
刹那间,世界变了。
灰蒙蒙的雾气弥漫在楼道里,墙角裂缝中蜷缩着几缕低阶怨灵,形状如烟丝,带着腐朽的怨念缓缓蠕动。
厨房排水口下方,一团黑气凝聚不散,那是长期积怨的厨煞,已经悄然侵蚀住户阳气多年。
整栋楼像一口沉在阴水里的破钟,嗡鸣着不祥的杂音。
“呵。”她冷笑一声,眸光微微收敛,“这种地方都能住人,顾府那座百年老宅,竟还敢自称‘龙脉聚气’?真是笑话。”
她收回净眼,意识刚撤,腹中胎儿忽然轻轻动了一下。
不是寻常的胎动。
那一瞬,她清晰地感知到一股温润的金流顺着经脉逆冲而上,仿佛婴儿以神魂为引,将她散逸的灵力反哺回体。
她猛地睁开眼睛,瞳孔金光乍现,心跳骤然加快。
——玄脉共鸣?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孩子生来便有通灵的感觉,血脉中流淌着净化之力,甚至……可能继承了她宗师级的天赋!
她缓缓抚摸着小腹,声音轻得像风:“你倒是比我想象中聪明。”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起来。
是出租屋楼下小卖部老板娘发来的语音,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妹子啊,你快看新闻!昨晚上那个车祸,说是司机酒驾,可网上都传疯了,说什么金光护体、神仙显灵,还有人说……说是你下的咒!”
苏清月冷笑,划开屏幕。
热搜榜首赫然挂着顾老夫人车祸真相,点进去,视频片段不断循环播放:雨夜,槐树下,黑色轿车失控撞树,而顾老夫人踉跄后退的一瞬,玄关处似有金光一闪而逝。
评论炸锅了。
“克夫?我看是她救了全家吧!”
“那眼神……你们没发现少夫人看她婆婆的时候,瞳孔是金色的吗?”
“细思极恐!如果真是她出手,为什么被扫地出门?顾家是不是在掩盖什么?”
舆论如野火燎原,烧得顾府上下不得安宁。
而此刻,顾家主宅。
客厅水晶灯下,顾老夫人脸色铁青,手中平板“啪”地摔在地上,屏幕应声裂开。
“全是胡言乱语!什么金光净煞?什么高人出手?苏清月早被逐出家门,她能干什么?不过是个克夫的丧门星!”
她喘着粗气,拐杖狠狠砸地,声音发抖:“我要是信这种鬼话,岂不是承认……我差点死在自己家里?”
林婉如端着参茶走来,裙摆轻轻摇曳,笑意温婉:“阿姨别气坏了身子。外头风言风语,不过是些无知网民瞎猜。可……”她顿了顿,声音压低,“昨夜您后退的方向,确实正对着苏小姐离开的门口。连司机都说,那一瞬眼前黑雾弥漫,什么都看不见——偏偏您避开了。”
老夫人瞳孔一缩。
她当然记得。
那一秒,她不是自己躲开的。
是身体本能地往后仰,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推了一把。
可若真是苏清月所为……一个被她亲手赶出门的弃妇,为何要救她?
“不可能。”她咬牙切齿,“她若真有本事,怎会怀个野种还被顾家休弃?定是巧合!或是祖宗庇佑!”
林婉如垂眸,指尖轻抚杯沿,笑意未达眼底。
厨房后巷,陈阿婆缩在煤堆旁,压低声音对李妈说:“我亲眼看见的!少夫人手一碰老太太,那黑影‘滋’地就没了,像太阳晒霉布!那不是妖术,是驱邪!”
“你疯了?”李妈手一抖,筷子掉进锅里,“少夫人不是克夫吗?老爷亲口说的八字相冲,命格带煞!”
“煞?”陈阿婆冷笑,“你懂什么?真正带煞的是这宅子!我在这儿三十年,哪年不闹点怪事?三少爷小时候高烧不退,是谁请道士来画的符?大少奶奶流产那晚,谁听见阁楼有女人哭?可每次一提‘不干净’,老太太就骂人迷信!现在出事了,反倒怪别人克?”
两人正说着,忽听脚步声逼近,吓得立刻噤声,四散退开。
而苏清月已起身穿衣,镜中的倒影清冷如月。
她抚平裙摆褶皱,淡金瞳孔映着窗外初升的朝阳。
顾府的风水,早已烂到根里。
那棵撞车的槐树,百年阴木,根系直穿祖坟龙脉,早该砍了。
大厅屏风错位,财位压煞,十年内必有血光。
更别说主卧床底那道暗渠,常年渗着尸水味——那是前代姨太太含恨自尽后埋下的地缚煞源。
她不是没看出,而是不屑说。
如今她被逐出门,反倒是清净。
可若他们自己找上门来……
她唇角微微上扬,眼底掠过一丝寒光。
那就别怪她掀了这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豪门”牌坊。
手机再次震动。
一条匿名短信跳了出来:
【苏小姐,顾氏集团总部大楼,昨夜监控拍到玻璃幕墙映出人形黑影,连续三晚,凌晨三点准时出现。】
她盯着那条信息,眸光渐渐加深。
还没等她出手,顾家的劫,已经来了。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入顾府正厅,本该明亮的光影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翳吞噬,落在大理石地砖上,竟泛着青灰的冷意。
顾氏集团总部大楼,顶层会议室。
落地窗外,阴云压城,整座城市仿佛被罩进一口巨大的铁锅。
财务总监额角冒汗,声音发颤:“顾总,加拿大那边刚刚发来正式函件——合作终止,理由是‘项目风水不吉,恐招血光’!我们……我们已经丢了三个国际单了,股价跌破5%,董事会要求您立刻给出解释。”
顾廷深立于窗前,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勾勒出挺拔身形,侧脸如刀削般冷峻。
他指尖轻轻叩击桌面,节奏沉稳,可那细微的声响,却像在敲击所有人绷紧的神经。
“查了监控没有?”他终于开口,嗓音低沉如暗流。
助理迅速上前:“查了。连续三晚,凌晨三点十七分,东侧玻璃幕墙都会映出一个人形黑影,轮廓模糊,但……姿势像是倒吊着的。安保调了内网监控,楼内无人进出,电梯、门禁全无记录。”
顾廷深眸光微闪,指节一顿。
他没再说话,只是缓缓抬眼,望向窗外那栋巍峨的家族老宅方向。
——苏清月离开时,有没有异常?
他记得清楚。
那夜暴雨如注,她被两名保镖架着走出大门,脚步踉跄却脊背挺直。
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得近乎悲悯,仿佛在看一个尚不自知已坠入深渊的人。
他当时以为那是怨恨。
现在想来,那分明是……怜悯。
而她离开的那一瞬,老宅门口那株百年槐树,枝条竟无风自动,像是在……避让。
与此同时,顾府正厅。
香炉青烟袅袅,三位身着道袍的风水师正围着大厅踱步,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其中为首的“玄真子”忽然脸色大变,猛地跪地磕头:“不好!大凶之兆!巽位被压,龙脉逆行,主家主有血光之灾!此祸根源于——”他猛然抬手指向门外,“那苏氏怀的,是阴胎!她八字带煞,冲撞祖坟,若不七日内火化胎骨,祭祖压煞,顾家气运将断!”
“荒谬。”另一人摇头,“不是阴胎,是她本身命格为‘孤鸾煞’,克夫克子,留之必招横祸!”
第三人则掐指一算,惊呼:“三位少爷昨夜又高烧抽搐,必是那孩子未出世便已种下怨念,成了‘胎祟’!唯有堕胎焚骨,方可平息祖灵之怒!”
顾老夫人坐在主位,脸色阴沉如铁,手中拐杖重重一砸:“我就说!她一个乡下丫头,也敢嫁进顾家?如今果然应验!来人,拟公告,就说苏清月因身体不适自愿离府,胎骨由家族代为处理,对外……就说流产。”
林婉如站在一旁,手中帕子轻轻掩唇,眸底闪过一丝得意。
她上前一步,柔声道:“阿姨息怒,不如请几位大师即刻作法,先稳住家宅气运?等那苏清月回来,也好让她亲眼看看,她的‘克夫’之命,究竟害了多少人。”
话音未落,门外忽有微风拂过。
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众人回头。
只见苏清月立于门槛之外,一袭素白长裙,发梢微湿,似刚从雨中走来。
她神色清冷,眸光如月照寒潭,缓步而入,脚步轻得仿佛不惊尘埃。
可就在她踏入厅内的瞬间——
三位风水师手中的罗盘同时“咔”地裂开,指针断裂飞出,钉入墙壁!
“谁准你们进我顾家?”她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刺骨,“就凭你们这三块料,也配谈龙脉?”
满堂哗然。
玄真子脸色发白:“你……你竟敢擅闯?来人,把她——”
“闭嘴。”苏清月目光扫过大厅,净眼悄然开启。
刹那间,世界再度扭曲。
原本金碧辉煌的厅堂,在她眼中已成阴气森森的鬼宅。
梁柱缠绕黑气,如毒藤攀爬;屏风错位,压住财位,形成“困龙局”;更可怕的是,主位上方那道雕花横梁,竟悬着一张腐烂发黑的符纸残片,边缘焦卷,隐约可见“镇妻压煞”四字,阴气如蛛网般蔓延,不断汲取宅中阳气。
——是“镇煞符”,专用于压制命格强旺的女子,以防“妻夺夫权”。
她冷笑。
这符,怕是她刚进门时就被偷偷贴上了吧?
难怪原主三年不孕,心神恍惚,最终被安上“克夫”之名。
她指尖微动,掌心金光隐现,于空中虚画一道“净符”。
金光如丝,凝而不散,瞬间穿透符纸。
“嗤——!”
那残符剧烈震颤,发出无声尖啸,仿佛有冤魂在嘶吼。
下一瞬,整张符纸自燃,化作灰烬飘落。
满堂死寂。
罗盘彻底炸裂,碎片四溅。
三位风水师面色惨白,连连后退,其中一个甚至腿软跪地,哆嗦道:“这……这是‘净世金符’……只有宗师级玄师才能……”
苏清月缓缓抬眸,目光如刀,直刺顾老夫人:“你说我克夫?”
她冷笑一声,声音清冷如霜雪落地:
“你家风水烂成这样,祖坟被阴木穿脉,宅中镇妻符压煞,阴气入骨,血光将至——还敢骂我克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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