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苏清月在厨房煮了碗小米粥,刚喝到第二口,喉间突然泛起一阵翻江倒海的酸意,胃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酸水顺着食道往上顶。
她攥着碗沿踉跄冲向阳台,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指节咯咯作响,扶着栏杆的手背青筋暴起,连胃里最后那点温热的小米粥都吐了出来,酸腥味在晨风中弥漫。
可这一次,呕吐物没有落进垃圾桶。
一缕淡黑色的雾气从她唇边逸出,带着腐尸般的腥气,在晨光里诡异地凝结成线,像活物般缓缓游动,如被抽走骨头的蛇,在空中扭曲盘旋,触感阴冷黏腻,仿佛掠过皮肤时留下了一层看不见的寒霜。
我去!手机呢手机呢?
楼下突然传来惊呼,声音尖锐地划破寂静。
苏清月抬眼,看见两个背着相机的年轻女孩正仰头盯着她,其中一个举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镜头反光映出她苍白的脸。
她想转身回屋,可那黑雾仿佛有自己的意志,竟顺着风势飘向楼下,正落在一只蹲在花坛边的流浪猫鼻尖。
那猫原本还在舔爪子,毛发在晨光中泛着灰黄的光泽,可接触黑雾的瞬间,它猛地弓起背,脊椎高高隆起,瞳孔缩成针尖,浑身毛发倒竖如刺猬,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那声音尖利得像是金属刮过玻璃,刺得人耳膜生疼。
它在地上滚了两圈,四肢抽搐,肌肉剧烈痉挛,最终直挺挺翻了白眼,尾巴僵直地翘起,像一具突然断电的提线木偶。
苏清月能清晰感知到,那黑雾里混杂着昨夜侵扰她的阴煞之气——是从顾家老宅地库里蔓延出来的,带着地底深处的腐土味和铁锈般的血腥。
姐姐!你没事吧?
其中一个女孩已经跑上楼梯,皮鞋敲击水泥台阶的声音在清晨格外清晰,她举着手机的手还在拍,镜头微微晃动:刚才那团黑雾是不是...
不关你们的事。苏清月扯过沙发上的外套裹住自己,布料摩擦皮肤的窸窣声在寂静中格外明显,淡金色瞳孔在晨光里微微收缩,像猫科动物般警觉。
她摸出钱包要给女孩,猫我负责送医,这段视频......
不用不用!女孩慌忙摆手,手机屏幕却明晃晃亮着正在直播的界面,蓝光映在她脸上,我朋友已经发网上了,现在热搜都爆了!
苏清月低头看手机,果不其然,苏清月孕吐吐出黑雾的话题正以每秒十万的热度飙升。
评论区里炸成一片:
我去这是玄幻照进现实?
那猫抽搐的样子好吓人,黑雾不会是什么邪祟吧?
楼上没看清楚?
那黑雾是从苏清月嘴里吐出来的!
她之前帮顾老太太化解血光,给顾氏改风水,我早就觉得她不是普通人!
更下方,玄学论坛的认证账号术数阁紧急发帖:此乃净化体内煞气之兆!
孕吐本是胎儿吸收母体养分的正常反应,若孕妇身怀特殊命格,胎儿或能辅助排出侵入母体的阴煞之气——这是活的玄学教材!
而最顶的那条,是陈道长开的直播录屏。
年近六旬的老道长正襟危坐,道袍都没换,显然是从床上爬起来连播的:各位,这是胎息净世!
我祖师爷手札里记载过,唯有玄学宗师血脉所孕的灵胎,才能在母体受损时主动吸收阴煞,通过孕吐排出。
顾少夫人这胎,了不得啊!
弹幕瞬间被求清月姐姐别吐了怕她吐出个阎王刷屏。
苏清月盯着手机,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抚上小腹。
胎儿的心跳声又传了过来,比昨夜更清晰些,带着点奶呼呼的委屈:娘,那团脏东西咬我。心跳像细小的鼓点,透过皮肉传来,温热而急促。
苏清月前世作为宗师,她从未经历过生育;这一世,这个小生命竟在替她承受本该由她面对的阴煞。
同一时间,顾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
顾廷深捏着平板的指节泛白,视频里苏清月扶着栏杆呕吐的画面被他反复回放,每一帧都像刀刻进他眼里。
赵秘书端着咖啡进来时,正看见他猛地合上平板,喉结滚动着问:医院那边怎么说?
张医生刚回消息,说苏小姐的各项指标都正常,胎儿比同孕周更活跃。赵秘书推了推眼镜,不过......
不过什么?
今早我让人调了吴老板的狱中监控。赵秘书调出一段视频,画面里,剃着寸头的吴老板正跪在地铺上,面向北方,嘴里念念有词。
他的额头抵着地面,每说一句就重重磕个头,青紫色的淤青从眉心蔓延到鼻梁,额角渗出的血混着汗水,在水泥地上留下暗红斑点。
顾廷深眯起眼:这是每天午夜十二点?
连续七天了。赵秘书点开音频文件,电流杂音中,传出吴老板含混的念叨:母上垂怜,血启地门......七月十五,黑山母诞辰......
七月十五?顾廷深的瞳孔骤然收缩。
我让人破译了方言口音,关键词是黑山母诞辰,七月十五,血启地门。赵秘书调出日历,今天是七月初六,离七月十五只剩九天。
办公室里的温度仿佛降了三度,空调出风口吹出的冷风扫过颈侧,激起一片寒意。
顾廷深抓起西装外套走向门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封锁顾家老宅地库,所有安保人员换防,苏清月公寓加派双倍护卫。
另外,联系陈道长,让他带齐法器来见我。
总裁,苏小姐那边......
我亲自说。顾廷深已经按下电梯键,手机在掌心震个不停,是苏清月发来的消息:吴老板的仓库,我现在去查。
他的拇指在屏幕上悬了三秒,最终只回了个等我,却在电梯门闭合的瞬间改了主意——苏清月的脾气他清楚,说去就绝不会等。
于是他转而给赵秘书发指令:调最近的安保跟过去,暗中保护。
此时的吴老板仓库,铁门上的封条被苏清月指尖的金光灼出焦痕,焦臭味混着腐臭气息扑面而来。
她踩着满地碎玻璃走进去,雷击木尺在掌心发烫——这是师门特制的法器,遇邪则热,此刻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炭。
净眼睁开的刹那,整栋仓库在她眼里变了模样:墙壁渗出黑红色的黏液,滴落时发出“啪嗒”的轻响,带着浓重的腐血味;房梁上垂着无数条半透明的手臂,指尖滴着黑水,在空气中微微摆动;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每道缝隙里都爬出指甲盖大小的黑虫,窸窸窣窣,像无数细针刮过耳膜。
以血饲母,永世为奴......低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潮湿的回音。
苏清月循着声音蹲下,用木尺敲了敲墙角的水泥地。咔的一声,一块地砖陷了下去,露出个半人高的暗格。
九只青铜骨灰坛整整齐齐码在里面,坛身刻满歪扭的符文,每个坛口都飘着个裹着血衣的婴灵,正张着没牙的嘴重复那八个字,声音细弱却尖利,像针扎进太阳穴。
用阴命童子祭黑山母。她冷笑一声,掌心金光骤亮,难怪顾家地库的镇灵阵会被破。
金光裹住最近的骨灰坛,坛身符文突然泛起红光,像被戳到痛处的活物般扭曲蠕动。
苏清月的指尖猛地刺痛,那团金光竟被染成了浑浊的灰黑色,三秒后才恢复原样。
这是她重生以来,首次净化失败。
娘,它在笑。
胎儿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响,带着强烈的恐惧和灼热感,像一道电流贯穿她的神经。
苏清月浑身一震,猛地后退两步,后背撞在发霉的墙面上,湿冷的霉斑透过衣料渗入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她盯着那九只骨灰坛,分明看见坛身的符文缓缓组成一张嘴,露出尖牙般的刻痕,正对着她的方向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嘴角咧到耳根,仿佛能听见皮肉撕裂的细微声响。
掌心的金纹开始剧烈灼痛,像有把烧红的刀在皮下反复划拉,痛感直冲脑门。
苏清月咬着唇稳住身形,指尖却不受控制地抚上小腹——那里的心跳声急促得几乎连成一片,像面被擂响的战鼓,震得她太阳穴突突作痛。
那九只骨灰坛上的符文还在扭曲,像无数条黑色蜈蚣在啃噬她的神经。
她颤抖着从颈间扯出天枢玉珏——这是师门代代相传的信物,此刻在她掌心烫得惊人,几乎要灼伤皮肤。
以血启灵。她咬开指尖,血珠滴在玉面纹路间,温热的触感顺着纹路蔓延。
玉珏骤然迸发出刺目白光,一道半透明的虚影从玉中浮现——是她前世的师叔苏无妄,道袍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眼尾的朱砂痣因焦急而泛红:清月!
快停手!
那坛里封的不是普通邪祟,是你亲师姑!
师......师姑?苏清月的声音发颤,指尖的血顺着玉珏边缘滑落,留下一道暗红痕迹。
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师门后山那座永远上着锁的偏殿,师父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不可深究的眼神,还有母亲咽气时掌心那半枚血契,字迹竟与眼前虚影的笔锋如出一辙。
她三百年前入了魔障!苏无妄的虚影在剧烈晃动,当年为练血启地门之术,她屠了整座山的婴孩,被师父封在地底。
你刚才看到的以血饲母,是她设的转生阵!
顾家地库的镇灵阵被破,就是因为她的怨气顺着地脉爬上来了!
仓库铁门哐当一声被撞开。
顾廷深的西装前襟皱成一团,额角还沾着碎发,显然是从公司狂奔过来的。
他一眼看见苏清月惨白的脸,喉结动了动,两步跨过来将她打横抱起:赵秘书说你调了吴老板的仓库地址,我让司机开了二十分钟快车。他的声音发哑,手臂收紧,像是怕一松手她就会碎掉。
苏清月靠在他肩头,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香水味,混着些微冷汗的咸涩,布料摩擦脸颊的触感让她稍稍安定。
她摸了摸他后颈被风吹乱的碎发,轻声道:我不是在硬扛,是该算总账了。她的指尖抚过自己小腹,那里的心跳声渐渐平缓,我师门三百口人,我娘......都是被她害死的。
现在她想借顾家的地脉重启地门,我就用顾家的地脉给她铸坟。
顾廷深的脚步顿了顿。
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喉结擦过她额头:地脉图纸我让赵秘书调了,现在就在车上。
但有个条件。他的声音沉得像夜色,下次再涉险,让我站在你身前。
深夜十点,公寓客厅被苏清月布置成了九宫净灵阵。
她跪在地上,指尖蘸着朱砂在地板上画最后一道符,发梢垂落扫过地砖,带起几缕金芒,朱砂的腥甜味在空气中弥漫。
顾廷深守在玄关,目光牢牢锁着她的背影——她的腰肢细得让人心惊,却挺得像根青松。
九枚骨灰坛被她摆成北斗七星状,中间三枚补成辅弼二星。
当第一缕金光从她掌心漫出时,坛中传来婴灵的呜咽,声音细弱如风中残烛,带着哀求与解脱。
那些裹着血衣的小身影在金光里挣扎,却像雪遇暖阳般渐渐融化,最后化作点点清光没入她指尖,留下微弱的暖意。
乖,别怕。苏清月轻声哄着,像是在哄自己腹中的胎儿。
她的金瞳泛起温柔的涟漪,你们本该在人间吃糖葫芦,看风筝的。
最后一枚骨灰坛。
苏清月的指尖刚触到坛身,坛口突然窜出一道血符。
那符纸红得妖异,上面的符文竟是用活人血写的,带着浓烈的血腥味,符纸展开的瞬间,发出“嗤啦”一声,像皮肉撕裂。
她瞳孔骤缩,正要偏头,却被一股大力撞得向后倒去——顾廷深不知何时冲了过来,用左肩替她挡住了血符。
嗤——血符没入顾廷深肩头的瞬间,他的西装布料开始焦黑,连带着皮肤都泛起诡异的青紫色,像被强酸腐蚀般滋滋冒气,空气中弥漫开皮肉烧焦的气味。
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沁出冷汗,却还扯着嘴角对她笑:我站在你身前了。
苏清月的金瞳瞬间涨成一片金色。
她的掌心腾起比之前强盛十倍的金光,直接按在顾廷深肩头。
血符在金光里发出刺耳的尖啸,像活物般扭曲着要逃离,却被金光绞成碎片,化作黑烟消散。
顾廷深肩头的腐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留下一道淡粉色的疤痕。
动我夫君者,魂飞魄散。她的声音冷得像冰锥,金瞳里翻涌着滔天怒意。
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在玻璃上投下斑驳光影。
而在他们脚下的地底深处,一道沙哑的女声缓缓回荡,混着泥土的腥气:清月......我等你回来。
凌晨两点半,苏清月蜷在顾廷深怀里浅眠。
他的手臂像铁环般圈着她,呼吸扫过她后颈,带起一片鸡皮疙瘩。
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心始终皱着,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他衬衫第二颗纽扣——那是他刚才挡血符时崩开的。
忽然,她的掌心传来灼烧般的痛。
金纹从指根窜向手腕,像被烙铁烫过的红痕,在夜色里泛着诡异的光。
她猛地睁眼,冷汗浸透了睡衣后背。
窗外的月光正落在梳妆镜上,照出她眼底未褪的金芒——那金芒里,隐约映着一张苍白的女人脸,嘴角勾起与骨灰坛符文相同的扭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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