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亮,网络世界却比深夜的酒吧还要喧嚣。
一条加粗标红的热搜词条,像一柄重锤,砸醒了所有还在梦乡中的网民——#苏清月昨夜吐出一具小棺材#。
词条之下,是一段由高层住户用手机远距离拍摄的模糊视频。
画面中,苏清月身形单薄地站在自家公寓的阳台上,背影对着镜头,身体剧烈地弓起,像是在干呕。
晨风卷起她素白的裙角,发出细微的“簌簌”声,仿佛整座城市都在屏息。
下一秒,一团模糊的黑影从她身前坠落,视频拍摄者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那黑影落地后,竟没有发出任何撞击声,反而凭空燃起一簇幽蓝的火焰——火焰无声燃烧,却散发出刺骨的寒意,连空气中都凝结出细小的霜晶。
火光中,一只金色的蝴蝶翩然飞出,翅翼轻颤间,竟发出极细微的“叮铃”声,如同风铃轻响,旋即消散在黎明的微光里。
视频的最后,是火焰熄灭后地面上留下的一小撮宛如符文的灰烬,指尖触之,竟如冰屑般沁凉,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余烬。
如果说普通网友看到的是一头雾水和猎奇,那么整个玄学圈则如同被投入了深水炸弹,彻底沸腾。
“我没看错吧?那呕吐物化作的……是‘镇魂童棺’!寸许大小,黑木为胎,落地即焚,金蝶为引!这是用来镇压极凶极煞之物的阴间法器!”
“我的天,她到底怀了个什么东西?连阴间法器都能当孕吐反应给吐出来?这胎儿是把她娘的子宫当成炼器炉了吗?”
很快,玄学界颇有名望的陈道长开启了紧急直播,他面色凝重,对着镜头一字一顿地科普:“各位居士,贫道斗胆猜测,这并非简单的孕吐,而是玄门传说中一种极其罕见的现象——‘胎化净煞’!此乃胎儿灵性极强,感知母体或周边环境有污秽邪煞之气,便以自身先天纯阳之精,引母体为炉,将煞气强行炼化,排出体外!那金蝶便是煞气被净化后所成的灵体。这……这已经不是凡胎了!”
直播间瞬间被刷屏的“卧槽”和“跪了”淹没。
“所以清月姐姐不是在吐,是在帮我们净化城市妖气?”
“对不起,昨天我还觉得她是妖女,今天我只想给她磕一个!姐姐别吐了,再吐我们就要叫你妈了!”
“楼上的,格局打开,我已经开始叫了!妈!您辛苦了!”
网络上的狂热与崇拜,丝毫没有影响到风暴中心的另一人。
顾氏集团顶层总裁办,气氛森冷如冰。
厚重的防弹玻璃外,晨光被乌云切割得支离破碎,室内只亮着一盏冷白的顶灯,映得顾廷深的侧脸如刀削般冷峻。
巨大的全息投影上,正循环播放着一段来自城郊吴老板私人仓库地下三层的监控录像。
画面中,吴老板正指挥着几个工人,用最原始的工具,疯狂地挖掘着一条深不见底的暗道。
铁镐撞击岩石的“铛铛”声透过监控传出来,沉闷而执拗,仿佛某种古老仪式的节拍。
赵秘书站在一旁,指着另一块屏幕上叠加显示的地质结构图,声音里透着后怕:“顾总,您看,这条暗道的挖掘路线,精准得令人发指。它从吴老板的仓库起始,一路延伸,最终的目的地……是顾家老宅的祠堂地库。根据地质图分析,它不偏不倚,正好切断了护佑顾家地脉的‘九宫镇龙阵’的第七道龙脉节点。若非苏小姐提前发现了您宾利车上的‘锁龙阴木’,恐怕现在整个顾家的地脉早已悄无声息地崩塌了。”
顾廷深眸色沉不见底,指骨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指节敲击桌面的“嗒、嗒”声低沉而规律,如同倒计时。
他盯着画面中吴老板那张狂热而扭曲的脸,像是淬了冰的刀锋:“查他所有的资金往来,一笔都不要放过。尤其是三年前,那笔从一家名为‘慈心殡葬’的公司汇入的巨额匿名款项,我要知道来源。”
“是。”赵秘书领命,却又迟疑了一下,“顾总,吴老板已经失踪超过二十四小时了。”
顾廷深冷哼一声,视线从监控画面上移开,落向窗外苏清月公寓的方向,声音低沉而肯定:“他跑不了。他只是……去见他的主子了。”
与此同时,苏清月的公寓内,一场无声的仪式正在进行。
客厅中央,她用朱砂画出一个繁复的阵法,指尖划过地板时留下微弱的灼烧气味,九个节点上,各摆放着一片从不同骨灰坛上敲下的残片。
这些残片冰冷刺骨,表面浮着一层灰雾般的死气,触之如触寒铁。
她盘膝坐在阵法中央,神情肃穆,呼吸轻缓如游丝。
这正是玄门禁术之一的“血引归源术”,以至亲血脉为引,追溯咒术或祭祀的源头。
但此术极其凶险,稍有不慎,便会被源头的邪祟之力反噬。
苏清月没有丝毫犹豫。
她取出一柄银刃,在自己白皙的指尖上轻轻一划——刀锋入肉的“嗤”声清晰可闻,三滴殷红的血珠,精准地滴落在阵法中心。
嗡——!
血珠落下的瞬间,整个阵法金光暴涨,九枚骨灰坛残片上的黑气被瞬间蒸发,发出“滋滋”的焦糊声,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腐臭与焚香混合的怪味。
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阵心传来,苏清月的意识被猛地拽入一片无尽的黑暗。
黑暗中,一幅画面骤然清晰。
那是一座宏伟的地下祭坛,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与腐朽气息,鼻腔仿佛被浓稠的铁锈味填满。
吴老板正虔诚地跪在祭坛之前,他的头顶,悬浮着一尊用整块黑曜石雕刻而成的母神像。
神像面容慈悲,身体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正在分娩的姿态。
吴老板举起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尽数洒在祭坛的凹槽中,发出“哗啦”的水声,却带着黏腻的回响。
他脸色苍白如纸,口中却用一种近乎癫狂的语调念诵着古老的咒文:“……以我残命,奉为薪柴,恭迎母神,启母归途……”
随着他的献祭,那尊黑曜石母神像的双眼,竟然缓缓亮起了两点猩红的光芒,光晕映在石壁上,如同两盏血灯。
画面猛地一转,仿佛穿透了祭坛的石壁,深入到更深的地底。
在那里,一具被无数粗大锁链捆绑着的焦黑女尸,被固定在一座石棺之中。
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那紧闭了千百年的眼皮,竟开始微微颤动。
下一刻,她猛然睁开了双眼!
那是两道空洞的眼眶,没有眼球,只有两条通体漆黑的小蛇,正缓缓地从里面爬出,信子吞吐间,发出“嘶嘶”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那声音仿佛直接钻入耳膜深处,激起一阵阵战栗。
苏清月浑身一震,意识被强行弹出,猛然睁开了眼睛。
“咚!咚!咚!”
腹中,胎动如雷。
一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急促、更加清晰的心音直接在她识海中响起:“娘,她在找你。她醒了。”
苏清月立刻伸手去摸挂在胸口的“天枢玉珏”,那是师门传承的本命法器,能示警护身。
然而入手处,却是一片冰凉与不祥的触感,玉质竟如冻铁,指尖传来细微的裂纹震动。
她低头一看,只见温润的玉珏表面,不知何时,已经裂开了一道细微却深刻的纹路。
这是宗师本源受损的征兆!
仅仅是隔空追溯,对方逸散出的气息,就伤到了她的根本。
“呵。”苏清冷笑一声,眼中非但没有惧意,反而燃起了滔天的战意,“想靠着一个废物的阴祭就唤醒她?痴心妄想。我偏要让她知道,什么叫‘未出生的孩子都比她强’!”
她再次盘膝坐好,双手结印,引导着腹中胎儿那一缕至纯至阳的金色光芒,与自身流转的净化之力缓缓融合。
她的掌心,原本淡金色的符文开始流动、重组,最终化作一尾栩栩如生的太极双鱼图,一金一白,缓缓旋转,带着镇压万物的磅礴气势,向着地面上尚未完全消散的阵心猛然压下!
轰隆——!
刹那间,整栋公寓楼都为之剧烈摇晃,吊灯剧烈摆动,发出“吱呀”声,墙皮簌簌剥落。
阵法中的九块骨灰坛残片,在金光的碾压下,齐齐炸裂成齑粉!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邪恶的黑气从地底深处冲天而起,带着腐尸与硫磺的恶臭,试图冲破束缚。
但那金白双鱼组成的太极图,化作一张天罗地网,无论黑气如何冲撞,都被死死罩住,然后一寸寸地绞碎、净化,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如同雷火交加。
当最后一丝黑雾在金光中彻底消散时,半空中,由残余的邪祟之力,竟凭空浮现出一行扭曲的血字,字字泣血,还带着温热的腥气:“七月十三,子时,地门开。”
血字停留三秒,便化作血水滴落,却在接触地面前便蒸发无踪,只留下一缕淡淡的血腥味。
“砰!”房门被猛地撞开,赵秘书一脸煞白地冲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平板电脑:“苏小姐!不好了!刚刚市环保局发布紧急通告,全市的地下水系统,检测出浓度异常的未知阴性离子,他们以为是新型工业污染,但我们……我们知道那是什么!我们得准备了!”
话音未落,顾廷深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他走进屋内,手中拿着一份已经泛黄卷边的羊皮纸图纸,上面是繁复的建筑结构和朱砂标记。
“这是我祖父亲笔绘制的‘镇龙阵’原稿,真正的阵眼,在老宅祠堂地底三十米深处。”他将图纸放在苏清月身前的茶几上,深邃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你若要布设反制大阵,需要什么?”
苏清月缓缓抬眸,刚刚耗费了大量心神,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我要你顾家旗下所有不动产的完整地脉图。还有——”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你站在我身后,别抢在前面。”
顾廷深看着她那双写满“老娘天下第一”的眼睛,紧绷的嘴角忽然向上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低沉的笑声在胸腔里滚动:“行。但你吐一口,我得叫一声妈。”
窗外,不知何时,大片的乌云已经压临整座城市,天色暗沉得如同傍晚。
地底极深之处,仿佛有什么古老而沉重的巨物被敲响,一声低沉的钟鸣,穿越厚重的岩层,隐隐传来,余音在骨髓中震颤。
钟声过后,万籁俱寂。苏清月却蓦地蹙起了眉。
她腹中的胎儿,第一次传递来一种并非警示的情绪。
那是一种微弱的、带着巨大悲伤和恐惧的共鸣,不来自她自身,也不来自那个苏醒的女尸,而是……来自这座城市里,无数个角落,无数个和她一样,正在孕育新生命的母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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