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漫进卫生间,苏清月垂眸盯着镜中自己微凸的小腹。
指腹轻轻撩起米白针织衫的下摆,孕肚上那道极淡的金纹便在乳白肌肤上显了形——像被谁用金线在皮肤上绣了枚缩小版的净符,纹路流转间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晕,仿佛有微风拂过水面,在光与影的交界处漾起一圈圈柔和的涟漪。
她指尖触上去,温度比周围皮肤高两度,像块捂在掌心里的温玉,触感细腻而微烫,像是有生命般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搏动。
昨夜胎儿在识海画符的余韵还未消散,此刻这金纹竟与她的呼吸同频起伏,每一次律动都带起一缕极淡的金光,顺着她的脉络往指尖钻,指尖微微发麻,如同细小的电流在经络间游走。
“净眼开。”她低喝一声,眼尾金芒微闪,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激起轻微的回响,瓷砖墙面仿佛瞬间吸收了光线,变得幽深。
镜中景象在刹那间扭曲重组——原本普通的瓷砖墙面浮起深浅不一的灰雾,那是未散的阴煞,如薄纱般缠绕在墙缝之间,带着腐朽的气息;而她的腹部,原本半透明的孕体轮廓里,一团金光正裹着个拳头大的影子。
那影子的经脉泛着鎏金色,七处灵窍如北斗七星般排列,每颗“星子”都在缓缓转动,将周围残余的阴雾卷进去,炼化出丝丝缕缕的灵气,那灵气如晨露般清冽,带着淡淡的檀香,在识海中悄然弥漫。
苏清月呼吸一滞,喉间泛起一丝铁锈味,那是恐惧与震惊交织的生理反应。
她见过太多被动防御的胎煞,却从未见过主动炼化阴气的胎儿。
前世作为宗师,她曾在古籍里读到过“天枢胎”的记载——七窍通北斗,自孕时便有吸纳天地灵气的本事,可那是千年前的传说,连她都以为是古人夸大其词。
“你...在帮我?”她垂下手覆住肚皮,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了什么,掌心传来胎儿轻微的顶动,像是一只小手在回应她。
腹中忽然动了动,不是普通胎动的轻撞,倒像有根软乎乎的小手指在她识海里戳了戳,带着温软的触感和一丝稚气的暖意。
接着三个字浮现在她意识深处,带着奶声奶气的稚嫩感:“不怕,亮。”那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贴着耳膜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苏清月喉结动了动,指尖微微颤抖。
前世她替人消灾解难,见过太多怨侣、恶亲,连师门都因她而陨;今生穿成弃妇,原主的记忆里只有顾家人的冷脸和佣人背地里的指点。
可此刻,这个还未成型的小生命,竟在用最原始的方式告诉她:别怕,我给你亮。
“叮——”
玄关处传来密码锁开启的轻响,金属咬合的“咔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打断了她心头翻涌的情绪。
苏清月迅速放下衣摆,转身时已收敛了眼底的柔软,只余惯常的冷肃。
晨光在她肩头流淌,却照不进她淡金的瞳孔。
顾廷深拎着个黑色密码箱走进客厅,西装裤脚沾着晨露,显然是刚从公司赶过来。
他身上带着清冷的雪松香水味,混着一丝夜雨的湿气。
他抬头看见从卫生间出来的苏清月,喉结滚了滚,将箱子搁在茶几上:“防弹车在楼下,车窗是三厘米厚的钢化玻璃,底盘加了防爆层。”他顿了顿,又从西装内袋抽出个巴掌大的金属盒,“信号屏蔽器,慈心庵周围三公里通讯被干扰,带着这个至少能保持半小时联络。”
苏清月扫了眼箱子,没接屏蔽器:“我不进去。”
“什么?”顾廷深眉峰一挑,眼底迅速漫上担忧,指节不自觉地攥紧了金属盒的边缘。
她走到窗边,晨光里淡金瞳孔泛着冷冽的光:“他们发照片挑衅,是要我主动送上门。可真要进去,反而中了他们的局——”她转身时指尖轻轻叩了叩自己腹部,“我要让慈心庵自己开口。”
顾廷深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见她衣摆下隐约的弧度,喉结又紧了紧。
他没再追问,只是将密码箱推过去:“里面有微型摄像头和录音设备,需要的话——”
“足够了。”苏清月打断他,从随身小包里取出片指甲盖大的泥塑碎片。
那是前日在废弃旧楼里捡到的,表面还沾着暗褐色的血渍,触手粗糙,带着陈年泥土的腥气。
她指尖凝起金光,覆在碎片上时,腹中忽然一阵发烫——胎儿在共鸣!
金光如活物般从她丹田涌出,顺着手臂爬上泥塑碎片,在客厅地面投下一道虚影。
顾廷深下意识弯腰,看清那是座地宫的结构图:中央是个血池,四周立着七根红绳桩,其中六根的红绳已经断裂,只剩第七根上缠着缕若有若无的金光,像被什么护着,那金光微微颤动,仿佛有心跳的节奏。
“是小雨。”苏清月声音发沉,指尖传来泥塑的冰冷与金光的灼热交织,如同命运的两端在她掌心拉扯。
前日她净化的女婴残魂,执念消散前在胎儿金光里留了印记,竟成了“活体引灵媒介”。
她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掌心画符。
胎儿的金光顺着血线游走,她的识海里突然炸开一幅画面:地宫深处,青石板台上绑着个孕妇,腹部高高隆起,正是原主记忆里流产前最后一胎的模样!
而站在石台前的,穿着墨绿寿衣,面容枯槁如鬼的男人——
“顾家老太爷?”苏清月瞳孔骤缩,指尖的血珠滴落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原主记忆里,这老头半年前就“病逝”了,灵堂还设在顾家老宅正厅!
“怎么了?”顾廷深察觉她不对劲,伸手要扶,却见她掌心的血符突然爆亮。
金光里映出的画面被他尽收眼底,他盯着石台上的孕妇,又看向那道熟悉的寿衣身影,瞳孔瞬间缩成针尖。
苏清月反手攥住他手腕:“顾家的密档,查老太爷的死因。”
顾廷深没说话,掏出手机的动作却快得像要把屏幕戳穿。
他调出家族内部系统时,晨光正漫过他绷紧的下颌线,在他眼底映出暗潮翻涌的光。
顾廷深的指节在手机屏幕上顿了顿,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血色更重。
家族密档的滚动条停在阴嗣计划四个字上,他喉结动了动,声音低哑得像砂纸摩擦:1998年立项,标注执行人是顾宗礼——我爷爷的贴身管家。
苏清月站在他身侧,看清文档里流产孕妇血祭地缚灵喂养阴傀继承这些字眼时,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指尖传来刺痛,那是血与怒意的交织。
原主记忆里三次流产时的钝痛突然涌上来,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淡金瞳孔里淬了冰:每次堕胎手术的签字医生,都是顾家私人医院的?
是。顾廷深滑动屏幕的手微微发抖,最后定格在一张照片上——泛黄的老照片里,穿墨绿寿衣的老头正往血池里撒黄纸,身后石台上绑着的孕妇,腹部隆起的弧度与原主流产前的记忆完全重叠。
他突然合上手机,金属外壳磕在茶几上发出脆响:我父亲不知道这些。
但有人想让我相信,苏清月是克夫的灾星,好换一个能配合他们完成计划的妻子。
谁?苏清月的声音像浸了霜的刀刃。
顾廷深抬头看她,眼尾泛红:可能是二叔,可能是堂兄,甚至可能是...当年参与计划的老东西们。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心跳快得像擂鼓,隔着掌心都能感受到那剧烈的震颤:但他们动了你和孩子,就得付出代价。
苏清月抽回手,指尖轻轻抚过自己微凸的小腹。
胎儿似乎感应到她的情绪,在腹内轻轻顶了顶,像是在给她递勇气,那触感温软,带着一丝安抚的暖流。
她垂眸冷笑:既然他们想引我进慈心庵的局,不如我先布个局——虚虚实实,让他们自己撞上来。
半小时后,王婶提着一篮刚蒸的红糖馒头敲响了公寓门。
她扫了眼客厅里摊开的孕妇衣物和装着胎发的红布包,嗓门立刻拔高:月丫头这是要开堂收徒?
昨儿个我在楼下说你给张奶奶驱了邪,现在整栋楼的老太太都要排着队请你看风水呢!
苏清月将最后一撮灵粉撒在孕裙上,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痒感,那是灵粉与金光交融的征兆,抬头时眼尾金芒微闪:王婶,您等会去菜市场,就说我今晚要给肚子里的娃做开灵仪式,得用孕妇的阳气镇邪。
王婶一拍大腿:得嘞!
我这就去跟老姐妹们嚼舌根,保准半个钟头传遍三条街!她拎着空篮子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挤眉弄眼,月丫头放心,我连高灵孕妇这词儿都学会了,准保说得跟真的似的!
夕阳西沉时,公寓里的虚阵已布置完毕。
天边最后一抹橘红沉入楼宇之间,暮色如墨般洇染开来,窗外的风渐渐变得阴冷,树叶沙沙作响,像是低语着不安。
楼道里的感应灯忽明忽暗,整栋楼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苏清月盘坐在地毯上,将最后一道伪装符拍在孕肚上——表面是若有若无的灵粉光晕,实则将真正的金光全部收敛进胎儿的灵窍里。
她摸出顾廷深留下的微型摄像头别在领口,对着镜子勾了勾唇:慈心庵的人,该来了。
深夜十一点,楼道里的声控灯突然熄灭。
苏清月闭着的眼倏地睁开,淡金瞳孔在黑暗里亮得像两盏小灯。
她能清晰听见楼梯间传来的脚步声——两个人,穿软底黑鞋,呼吸刻意放轻却掩不住急促,鞋底摩擦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其中一个身上带着浓重的艾草味,应该是长期接触符咒的人;另一个手腕上有金属刮擦声,可能藏着匕首,那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妈妈,有坏人。
稚嫩的心音突然在识海里响起,带着一丝委屈与警惕,苏清月的嘴角终于扬起一丝笑。
她没动,只是将掌心按在肚皮上,轻声道:宝宝帮妈妈看好门,好不好?
回应她的是腹内一阵灼热,像是有团小火在跳动。
下一秒,整面防盗门突然泛起金光——不是她的净符,而是从门缝里渗出的、带着奶气的灵流,那光如细丝般缠绕门框,带着一丝甜奶般的气息。
那两个黑衣人刚摸到门口,为首的那个突然尖叫:她肚子里有东西在画符!
那光...那光是活的!
另一个显然更冷静,掏出匕首就要撬锁。
可他刚弯下腰,脚踝突然被什么缠住——像是无形的金线,越挣越紧,疼得他冷汗直冒:什么东西?!
苏清月慢悠悠站起来,打开客厅灯。
暖黄灯光里,两个黑衣人在门口扭成一团:一个抱着头喊煞星,另一个拖着腿往楼梯口爬,脚踝上却缠着若隐若现的金色光网,那光网微微脉动,仿佛有生命。
她扶着门框轻笑:抱歉,我儿子今晚特别精神。
清月!
熟悉的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急促而沉重。
顾廷深带着四个保镖冲上来时,西装外套搭在臂弯,袖扣都崩开了两颗。
他扫了眼地上的黑衣人,目光立刻落在苏清月身上,快步走过去扶住她后腰:没事吧?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苏清月指了指地上的光网,是宝宝抓的。
顾廷深低头看她微凸的小腹,喉结动了动。
他蹲下来,掌心轻轻覆在她肚皮上,声音放得极轻:谢谢宝宝,保护妈妈。
腹内突然动了动,像是在回应他的感谢,那触感让他的指尖微微一颤。
带下去。顾廷深站起身,对保镖冷声道,审清楚是谁派来的,尤其是慈心庵的地宫——他顿了顿,看向苏清月,眼底翻涌的暗潮几乎要漫出来,还有阴嗣坛的位置。
两个黑衣人被拖走时,那个被光网缠住的突然尖叫:你们、你们等着!
地宫的阴嗣坛...啊!
他的声音被楼梯间的风声截断。
苏清月摸着肚皮,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识海里又响起那声奶声奶气的心音:妈妈,我抓到坏人了。
她低头轻笑,指尖轻轻碰了碰肚皮上的金纹。窗外,夜色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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