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的早晨，鸟儿都没起。宿舍楼的铃声就响了，吵得让人心烦。
头痛欲裂，身体虚浮，却还是要硬撑着起来洗漱，还要打扫内务卫生。再急匆匆赶去食堂，然后跑也似地去教学楼。
开学第一天，学生会的工作就下来了。每天早上早读后的大课间都要去检查各个班的仪容仪表，还要登记卫生情况。早读刚刚结束，广播就通知了学生会下楼集合。程淮早餐都没来得及吃，急匆匆喝了口牛奶就下楼了。楼下几十号人按部门分开了，几分钟就由着部长和主席带着人散开来了。林余渊靠着墙站在那里，脸色像淬了冰。林双双发了表格，一组组分了任务。人分完了，发现还有一个任务没有发出去。林双双求救一般地眼神看向林余渊：“救救姐，你去检查这十个班好不好。我还要去找书记。”林余渊要是拒绝了，那等会他这个副主席就得和林双双这个主席一起挨批。“我总不能自己一个去吧？”林余渊接过表格，说。“这个简单。”林双双说罢，加快脚步跑向刚刚离开的队伍，从里面揪出来了一个女孩。
林双双把程淮往林余渊身边一放：“学妹，你和学长一组。”“哎……”“OK我走了。”程淮还没开口，人就走了。
……
“走吧，时间紧张。”林余渊的状态也不大好，昨天没睡好，但是他说话声音还是放柔和了些。程淮应这，跟上了林余渊。林余渊脚裸上的肿消了不少，但是走路还是有些慢。程淮没让他多走动，在班级门口就把他叫住了：“我进去检查，你就不要多动了。”虽然她有些怕。“不……”林余渊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程淮就敲门进去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碍了，又不是骨折。
林余渊心里是这么想，但是心头的烦躁却抚去了些。
程淮忙前忙后，这个班提醒要把校牌带上，那个班提醒不要带首饰，还要和班里的班干部掰扯：扣分表一个红叉都没有划上。林余渊跟在她后面，她进去一个班，他就站在外面等。班里的同学有时还会好奇地看着门口的林余渊。少年俊秀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眉眼间却尽是温柔。皮肤白里透红，即使眼下有明显的乌青。有些人借口上厕所出来找林余渊要联系方式。程淮忙地困意都没有了，还要和别人掰扯说没扣分。好不容易处理完，转头就看到林余渊被几个人围住了。你问一句我问一句。
“学长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
“学长，我听说过你，一开学就听说了……”
看来他也有工作。
程淮不禁笑了笑。
“不方便认识。回去自习吧。”林余渊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说罢就朝程淮走来了。本来开学就烦，本来要工作就烦，现在被一群不认识的人围住更烦了。
“学长，我能加你一个联系方式吗？”走在路上，程淮精神起来了，开始打趣道。
林余渊无奈地看向程淮，柔柔地笑了：“不行。”
程淮还想多说两句，胃部却开始轻轻抽搐。
今天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餐，而且她有胃病。教学楼就在面前，她只想赶紧上去喝些热水休息一下。程淮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倒是笑着和林余渊说：“学长，能不能麻烦你去交表了？”林余渊感觉什么不妥应下了，虽然交表一般都是两个人一起去交。见林余渊同意后，程淮匆匆离开。林余渊看着程淮的背影，隐隐感觉有些奇怪。但是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去趁着早自习课睡个觉。
程淮快步往前走，胃部不适越来越明显，她疼得冷汗直流。弯着腰走向厕所，脸色难看得吓人。
“咦？阿淮？你回来了？”在厕所门口遇到了舍友李玉，程淮没应声，直直往里走。
胃里翻江倒海，吐出来只有胃酸。李玉见不对劲，没有走开，折回去帮她顺着背。程淮胃部的不适还没有缓解，眼前却开始发黑。
“小玉，扶我出去一下，我有些晕。”程淮脚下开始发软。
李玉着急的声音往外喊着人，叫着舍友的名字。
“陈瑶！
来人啊！”
“怎么了怎么了。”
“快，扶她出去。”
……
眼前彻底黑了，耳鸣渐渐掩盖了一切声音，她开始呼吸不过来了。
不能晕在厕所啊，好脏。
最后的意识撑到她吹到走廊的风后，脚下一软，彻底晕过去了。
程淮好似睡了一觉，睡得很安稳。或许是直接省略了入睡过程的原因吧。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充斥着消毒水的房间里，校医室里的白床单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手上挂着吊牌。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听见动静走了过来：“是不是没吃早饭，低血糖了，你是不是有胃病？”程淮应了一声，挣扎着起身。校医搭手让她坐了起来：“等会开个证明给你，今天先回去休息。”校医室里只有她和校医，瓶瓶罐罐落在一片白里边，高扬起的阳光明媚。
“你打完这瓶吊针我再送你回去。”
等待的时候，下课铃响了。宣布自由的铃声响起后，外边热闹了起来。不一会，门口涌来了好几个女生。是程淮的舍友，和几个聊得来的同学。
几个人唧唧歪歪把她围在一起问了半天。程淮手里还多了几个小面包。十分钟的课间不长，一两句话就过去了，人群散去的时候，吊针水还有些。
校医熟练地拔掉了她手上的针头，冰凉的药液洒了两滴在手上。
“走吧。”校医把针头处理好后，准备带程淮回宿舍。这时门口有人敲了敲门：“老师，我送她回去吧。”
门口站的是林余渊，他身旁还有双手揣兜的秦存墨。校医认得门口那个眉眼温柔的男生，刚刚就是他送这个女生过来的。
“行。”校医也没多说什么，低头写下假条，递给程淮，“男生女生在学校还是要注意些距离。”
程淮脸上不解，但是没有反驳。她懒得多说，在学校里男生女生走到一起被老师看到都会挨批，对于这个病态的现象她也没有办法。毕竟还真的有情侣在角落里你侬我侬。
程淮抱着外套走出门，林余渊就伸手接过外套，把手里的盒子放到了程淮手里：“刚刚去食堂买的粥。”温热的粥在碗里静静躺着。程淮愣了半晌，抬眼看着少年的脸出了神。林余渊搭上手帮忙打开了盒子，盖子往秦存墨手上一放。“谢谢学长。”程淮这才回过神，心里的悸动使她手心暖了几分，“你们不上课吗？”
“我们体育课。”林余渊说。
“学妹，早上记得要吃早餐啊。”秦存墨提了一句。
几口温热的粥下肚，程淮感觉舒服了许多，脑子突然想起来了些什么：“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校医室？”
“猜的。”
林余渊的尾音还没落地，秦存墨就给他驳了回去：“他抱你跑下来的。”
林余渊狠狠瞪了秦存墨一眼。
“啊？”
“你的笔落我这里了，我上去找你的时候刚刚好看到你晕过去了。”林余渊实话实说。
这下好了。没有什么形象了。晕在厕所门口，确实很丢人了。
“谢谢学长了。”
林余渊把表交到林双双手上后，发现手里多了一只黑色签字笔。想到可能是刚刚程淮错放在他手里的，反正也睡不着了，过去把笔还给她，顺便去买早餐。林余渊就这么叫上了秦存墨，和他说了。秦存墨应了，第一节自习课无聊得要命，迟到就迟到吧。两个人闲聊地往高一教学楼上走，到六楼后发现一群人搀扶着一个女生走过来。程淮脸色苍白，软趴趴地仍他们扶着。
“我就说那个廖书记老师想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哎你干嘛？”秦存墨抬眼就发现身边的人跑上去了。
林余渊跑过去，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在乱哄哄的人群里，把人抱了出来。晕过去的人身体没有支点，死沉死沉的。他托了托她的身体，往校医室迈开腿。秦存墨看林余渊人都快没影了，朝人群叫了一声：“找你们班主任去校医室登记一下。”说罢就跟上了：“小鱼！等等我！”
一切莫名其妙的举动让众人愣在原地，几位同学后知后觉跑去找班主任，留下一群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程淮男朋友？”
“淮淮哪有男朋友，别乱讲！”
……
林余渊刚刚看她离去的背影就发现了几分，她的腰微微弯了下去，步伐有些迟缓。他以为只是刚开学她状态没有调整回来。毕竟自己今天也困得不得了，只想回去睡觉。但是刚刚上来看到她晕过去的样子，他心脏咯噔地抽搐了一下。
人群从楼梯口转移到了阳台，班主任从办公室快步走过来赶着他们回去上课。
那一抹身影在校园里格外显眼，林余渊和秦存墨又是学校里小有名气的人物，长得好还经常上台领奖。不少人都眼熟他们，尤其是林余渊。这么一走，就算是别人都很引人注目，更别说他们了。一路上不知道几双眼睛看了过来。
“那个女生和林余渊认识？”
“不知道，这么着急？女朋友吗？”
“不能是人家乐于助人吗？”
………
就这么在校园里一跑，不止是学生看到了，学校的老师也注意到了，只要学校领导没有看到，其他大多数老师也没有什么举动。毕竟在学校里，这么个封闭且带着压力的氛围里，借助对方寻求一些支柱也很是正常。更何况大多数人都只是玩得好一些罢了。
就这么不巧，三人走在路上的时候被一个年级主任看到了。男人微秃的头顶头发还是乌黑的，一副眼镜后边一双瞪得圆溜的小眼睛。他就是高一年级闻名的“娘娘腔”因为他说话声音尖锐，还很刻薄。程淮一看到他就下意识往旁边挪了几步，加快了脚步。林余渊正奇怪为什么她突然走得飞快，抬头就看到了男人。旁边的两个男生还没反应过来，娘娘腔就走到了程淮面前：“上课时间为什么要回宿舍？”他们已经走进了宿舍区。程淮还没来得及解释，他就一通给她批了一顿：“哪个班的？上课时间和男生一起？怎么这么没教养？还扎头发，勾引男生？”“老师，她是我朋友，她身体不舒服，我们送她回宿舍。”林余渊听着这刺耳的话，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娘娘腔抬头看到了面前的人，脸上笑容多了几分：“余渊啊，你成绩很好，一定要抓紧了，不要被这些人影响。”“你什么个意思？”秦存墨显然听不下去了，他听出来眼外之意就是再说程淮。“老师，你刚刚的语言很过分，麻烦您纠正一下措辞。”林余渊有些怒意，但是奈何对方是老师，他也不好说太过分的话。娘娘腔把眼镜眯了起来：“这是你女朋友？”程淮在一旁怒意已经上头了，但是她不想给父母惹麻烦。毕竟她没有强硬的后台，和年级主任对着干后果不是停课大处分就是被通报批评请家长。“不管和我是什么关系，你这样子说一个女学生勾引男生，和男生走一起就是没教养，是一件非常过分的事情。”林余渊明显没有了什么耐心，说话语气带了几分不耐烦。“好了好了，那你们赶紧走吧。”对于林余渊和秦存墨这么个人，他不能说太过分的话，在公立学校里被一些有权有势的家长投诉，多不了好处。但还是给程淮翻了个白眼，作势就要走。“哎呀”一声，一碗粥泼了他一身。因为他比程淮高不了多少，她手上的粥一泼就泼了他一脸。娘娘腔正要发火，程淮忙说不好意思，边说还边拉着林余渊说头晕，转眼间人就不见了。娘娘腔看着满身的粥，怒气上来了，掏出手机就拨了电话。
程淮没敢和娘娘腔正面硬刚，但是她也有一肚子气，走之前故意把粥往他身上泼。林余渊看愣了，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幕。前一次被同学造谣污蔑的事情里，她没有选择正面和她们刚。没想到这一次直接有气直接在行动上出了。
秦存墨也被她这一操作震惊到了：“学妹，这下真的要请家长了。”程淮一想到这个就脑瓜子疼，她该怎么和她爸妈说？从小到大没有被请过家长，爸妈从小到大都教育她不能不尊重老师。但是她从小到大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老师，她真的感觉被冒犯到了。“请吧。泼都泼了，解气了就行。”程淮不想面对也得面对，拿出电话卡，冲两人说：“谢谢学长送我回来，我先和我爸妈打个电话。”林余渊眼里带着担忧，把外套放在她手里，：“没事。”对于一个要面临请家长的人面前，再多安慰的话也挽救不了她那害怕的情绪。他拉着秦存墨走了，程淮独自一个人留在那里拨通了电话。
“妈……”
她一五一十把刚刚的事情给父母说了。
“你怎么这么冲动？”程母的语气有些冲。
“可是他辱骂我……”
“那有没有给你造成实际性的伤害？没有的话为什么要惹事生非？”
“……”
程淮沉默了，没有继续说，只是把电话挂断了。转身上楼。宿舍里静得可怕，只有清脆的鸟啼。她心烦意乱，宿舍里地板干净得反光，她上床把被子盖上。
算了先睡觉，太困了。请家长就请吧，这死人学校，还有这个脑子有病的领导，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同学，她都受够了。虽然在这个学校呆了短短一个多学期，但是她已经对高中生活邪魅了。
两人走在路上，谁都没有说话。林余渊一直在发信息，过了一会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是林父。秦存墨在林余渊的应答中猜到了几分。林余渊和他家人说了刚刚的事，他爸爸和校长认识，这么些几分钟，林余渊黑着的脸，终于缓和了些。放平时里，他懒得去掺和这些个事，还是那一句话，雨没有淋自己身上。秦存墨一路无言，但是在晚上的教务处，三个人的家长齐刷刷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