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虞夫人出门另立门户,往来拜访者便络绎不绝。
时不眠每日往来送客,忙碌中身体却是渐渐好了起来。
经打听才知道,因为族谱被烧,族内长老一致认为祖宗不同意柳鸢儿进族谱,所以强烈反对。
这下祖母竹篮打水一场空,可得难受好一阵了。
时不眠心情美美的,翘着二郎腿从盘子里揪了颗葡萄塞到嘴里。
一颗葡萄还没咽下去呢,便又有客人来访。
她着急把葡萄皮吐到手里,快速站了起来。
来者却是赵家那个光头。
他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好几个小厮,每人手里都提着礼。
时不眠绷紧的身体又放松下去,“怎么是你?”
光头笑嘻嘻凑过来,“怎么不能是我?”
“神仙妹妹乔迁之喜,我当然得来祝贺了。”
时不眠睨了他一眼,“别乱叫。”
“好意我心领了,礼带回去吧。”
光头从小斯手里接过一样东西,“这是我特意准备的。你看,这是波斯进贡给圣上的燕窝,美容养颜,滋养身体最好了。还有这个,是我小姑带给我的银雪狐皮毛,你做一件…”
光头一一把礼物打开,每一件都是价值千金,时不眠见都没见过。
“不是你家这么有钱啊?”时不眠诧异。
光头笑嘻嘻凑到跟前,“我家有没有钱,你嫁过来不就知道了?”
时不眠刚要伸手将其推开,扭头却见谢穆尧面色阴沉站在门口。
他下颚线绷的死紧,眼底漫着一层雾色。
时不眠刚要说话,他却一声不吭,俯身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地上,转身走了。
时不眠连忙追上去,可谢穆尧却像一阵风似的,走路飞快,时不眠追到门口,就找不到他的身影了。
她觉得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只闷闷不乐返回。
然而,只要她跨过门槛,就能看到那个乱她心神的身影就在门外,贴墙站着。
谢穆尧等了许久,都不见时不眠追来。
他失落回头,朝门内看去,只见时不眠和那光头说说笑笑。他这局外人的凝望,于她而言,竟不如檐角落下的一缕风更值得在意。
指节猛地攥紧,薄唇抿成冷硬的线,方才还带些暖意的眼底,瞬间漫开沉沉雾色,连周身的气息,都骤然冷得滞了风。
一直呆在门外的多宝见状连忙趁机补刀,“这回您可看清楚了吧?”
“那时不眠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坏女人。”
“咱还是……啊呀!”多宝说到一半突然被谢穆尧迎面而来的拳头砸倒地上。
他疼的呲牙咧嘴,爬起来时,谢穆尧已经走远,他亦步亦趋跟上,继续之前的话,“咱还是听从太后的旨意,去见见青荷郡主。”
这句话刚说完,谢穆尧的拳头再次抡了上来,多宝灵活躲开,:“嘿嘿,您就会这一招,我都会躲了。”
话音刚落,谢穆尧突然一个扫堂腿,多宝再次“哎呀”一声。
元宵将近,街道上到处张灯结彩,谢穆尧沿着街道走了好久好久,直到天黑,天空再次簌簌下起小雪才找了一家酒楼。
小二见谢穆尧独自一人,风尘仆仆,浑身冒着寒气,便给他上了一壶热酒。
谢穆尧接过后一饮而尽,热酒顺着喉咙下去,暖了胃烧了心,他突然觉得眼眶发酸。便叫店小二开一个包间,又要了几个菜。
进包间后,多宝猴子似的打量了四周,“嘿,这地方还真不错。”
见谢穆尧又要喝酒,他劝道:“您饿了一天了,先吃些菜。”
谢穆尧夹了一筷子菜,多宝便满意的笑了起来。
“这样才对嘛。”
谢穆尧将头埋在桌子上,眼泪顿时如瀑而下。
酒楼喧嚣,酒气混着菜香漫溢,跑堂的吆喝声、猜拳行令的喧闹、杯盏碰撞的脆响缠在一处,连梁上悬着的灯笼都被人声震得轻轻晃,半点清静也寻不得。
谢穆尧心里烦躁的厉害,偏这时有人在他门口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谢穆尧听不下去,起身掀了帘子就走了出去。
一个穿着华丽的光头跪在地上,手里攥着一把头发,像疯了似的大喊:“有鬼!有鬼啊!”
“剃头鬼来夺运了!”
“剃头鬼来夺运了。”
不知为何,谢穆尧原本四分的怒意见到他那光头后瞬间飙升到了十分。
他几步走上前去,提起那光头的领子就一拳砸了上去。
光头心神涣散,被一下掼到地上,嘴里还喃喃喊着“有鬼啊!有鬼!”
谢穆尧看着那完全陌生的脸,怒气渐渐散了。
他将人从地上拉起来,刚想说话,抬头却见时不眠大步朝自己走来。
他晃了神,心道:她是来找我的吗?
可时不眠只是对着他浅浅一笑,然后错过他看向他手里的那个光头。
“摄政王万安,能否将你手里的人交于我们玄武观呢?”
谢穆尧沉默一瞬,然后安静放了手。
时不眠身后的小道童接过那光头,时不眠道了谢就要走。
谢穆尧鬼使神差,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时不眠轻轻抽回,“摄政王您喝醉了,需要我们的人送您回去吗?”
一颗心彻底沉到了谷底,谢穆尧沉默着摇头。
时不眠看了他一眼,说了句“告辞。”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玄武观的人都离开后,人群瞬间又吵闹起来。
“嘿!玄武观什么时候有女道士了?瞧那模样,做道士可惜了吧?”有人八卦道。
“你可别乱想,那道姑可是丞相嫡女,等还俗后要嫁给太子的!”
“喔!怪不得。”有人惊叹。
“不过,这剃头鬼她应付的过来吗?据说已经有好几个天师为了查这个案子疯了。”
有人回答:“应该可以吧。据说之前贵女失踪的案子就是她破的,从一个女扮男装的伶人那里找到好多尸体。”
“哦,那还挺有本事的。”
“那可不,人是在九嶷山修行过的。”
“………”
一伙人七嘴八舌,又聊到那些失踪的贵女身上。
谢穆尧酒醒了一半,想到最近在查的事情,出门循着时不眠的脚步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