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引出剃头鬼,时不眠一连好几天拉着时墨卿招摇过市,出入各大酒楼。
时墨卿不胜其烦。
时不眠倒是在短短几天里把吃喝赌学了个遍。
就在她摇着骰子,把对面几个公子哥都喝趴下后,时墨卿终于忍无可忍,将她拉出了酒楼。
时不眠兴致正高,不悦道:“干嘛呀,剃头鬼很快就出来了。”
“你到底查的什么案子?需要每日吃喝嫖赌。”时墨卿质问。
时不眠呐呐道:“就剃头鬼啊。”
见时墨卿要走,她连忙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别呀大哥,再帮帮我。”
时墨卿不耐烦将她的手甩开,“我还有公务要忙。”
“你也早点休息,…”时墨卿欲语还休,“唉,算了,总之今天先到这里。”
说着转身离开。
时不眠还想进去玩两把,才往酒楼走了一步,谁料时墨卿又杀了个回马枪,抓着她的后衣领,将人提回了家。
傍晚,时墨卿抱着书从翰林苑出来时,周围一个人也没有,马车和车夫都不见,他索性走路回家。
暮色像浓稠的墨汁,缓慢而又坚决地渗透进每一寸空气。
很奇怪,今日的街道格外安静,路上行人三三两两,全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一个瘦弱的女人慌慌张张迎面而来,时墨卿往旁边走了走,防止她撞到自己,可那女人走的又急又快,偏往他撞来。
手中的书卷被撞飞出去,时墨卿自己也踉跄了一下,才险险站稳。
他有些恼怒的看向那女人,对方却像是没看见自己,嘴里自顾自念叨着什么,匆匆走远。
无奈,时墨卿只能先将自己的书册捡起来。
他弯着腰一个个往前挪去,等捡起最后一卷书册,抬起头,一个摊位缓缓出现在眼前。
摊主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大爷, 脸上皱纹深如刀刻,偏偏左颊斜斜贴着块青布帕子,帕角渗出暗红印子,遮住半只眼,露在外的右眼浑浊如蒙尘老镜。
他也不说话,只直勾勾盯着时墨卿。
时墨卿心头一颤,连忙就要离开,可低头却见他那破旧摊位上摆着许多已经绝版的古籍。
尤其最上面那本,足以震惊文坛。
“老伯,这书是要买吗?”时墨卿问。
老伯不说话,只依旧盯着时墨卿。
时墨卿心里发毛,但又实在想要那书,便硬着头皮又问了一遍。
可他像是没听到,还是直勾勾盯着他。
时墨卿强忍着不适,从兜里掏出所有钱财放在老伯手下,“够吗老伯?”
老伯还是没反应,时墨卿心一横把腰间的玉佩解下来。
玉佩是外祖送给他的周岁礼,价值千金,就是买座小城也够了。
他将玉佩放到老伯手下,拿起那本书抱在怀里,见老伯没有反对,便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他走了很久很久,却始终走不到家。不是走错路,就是走过了,再返回时,也总稀里糊涂走过家门。
如此反复十几遍,时墨卿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中招了,他大喊一声想吸引人过来。
可嗓子里像是噎了一团浸湿的毛巾,咽不下又吐不出,怎么也喊不出声音来。
时墨卿精疲力尽,茫然站在离家门十几米远的地方。
周围的景色渐渐被黑暗吞噬,街边的屋舍歪歪斜斜,像一个个垂暮老人,在这即将落幕的黄昏里摇摇欲坠。
时墨卿心慌的厉害,茫然后退几步。
突然,一只布满沟壑的大手一把拍在他肩膀上。
时墨卿浑身一颤,回头就见刚才那老伯站在他身后,那双浑浊的老眼直勾勾盯着他,朝他伸出手。
时墨卿后退几步,老伯一步步跟上来,再次朝他伸出手。
时墨卿后知后觉,将那本书放到老伯手里。
可老伯却一巴掌将那书拍开,再次朝他伸出手。
时墨卿吓坏了,整个身子靠在墙上,颤抖着声音问他,“你要什么?”
老伯突然咧嘴,露出一排尖锐的牙齿。
用嘶哑粗噶的声音缓缓道:“我要你的全部。”
说着就朝时墨卿伸出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纤长的手突然推了他一把。
时墨卿腿软的厉害,整个人都摔倒了地上。
他恍惚抬头,却见自己站在翰林苑门口,不远处车夫正在朝自己招手。
他环视四周,只见院里同窗有说有笑。
院外车水马龙。
那他刚才是去了哪里?
那老伯和书摊又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那只纤长,带着一股淡淡香味的手…
时墨卿浑身颤栗,脚下跟踩着棉花似的,脚步虚浮走到马车旁。
对着车夫道:“快,快扶我上车,带我回家。”
车夫见少东家这副模样,也是吓坏了,连忙将人扶上车后,赶着马车往回走。
时墨卿就坐在车檐上,手紧紧抓着车夫胳膊上的布料。
恍惚中,他忽然感觉肩膀被人动了一下,扭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再低头却见一只纤长的青白玉手搭在自己肩膀上。
而那只手的手腕处是森森白骨,没有胳膊连接着。
同时,眼前落下一片黑色的东西。
他下意识接住,却发现那是自己的头发。
他被剃头鬼剃头了?
时墨卿绝望瘫了下去,可下一秒肩膀却被人一把提了起来。
时墨卿扭头,就见那只怪手被另一只有血肉的手抓住。
他被拖进车厢,只见车厢内壁全是密密麻麻的黄符,时不眠手持铜钱剑,朝着自己头顶刺去。
“嚯嚯”几下,车厢内竟刮起一股诡异的黑风。
时不眠一脚踩住凳椅,一脚朝着车门踢去。
那怪手被踢飞到符箓上,顿时抽搐几下掉到车厢内。
时不眠站定,将那怪手捡起,“这小玩意儿有趣。”
“竟然是有思维的。”
她将怪手拿给时墨卿看,扭头却见他面色铁青,嘴唇发紫。
“大哥?”时不眠惊道。
时墨卿没有半点反应,只死死攥着拳头,眼睛发直,像是被梦魇住了似的。
时不眠连忙给他把脉,却见他脉搏微弱,生命特征正在慢慢流逝。
奇怪,怎么除了这邪祟,时墨卿反倒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