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余音如金属碎屑刮过耳膜，随即被更深沉的死寂吞噬。
冰冷的电子音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空回荡，每个字都像冰锥砸进龟裂的合金地面，宣告着一个生命的终结。
然而，在血色烟尘与碎石瓦砾的掩护下，一道身影如猎豹般无声潜行。
热浪裹挟着焦糊的金属气味扑面而来，楚牧踏过碎裂的混凝土，脚底能感受到地底传来的微弱震颤——那是尚未平息的爆炸余波。他捂住鲜血淋漓的肩膀，指尖早已被温热的血液浸透。布料撕裂处不断渗出暗红色，在硝烟熏染的空气中蒸腾出铁锈般的腥气。
可他眼中没有丝毫恐惧，只有狼一般的冷静。那双眼映着远处残垣断壁间跳跃的火光，幽深如夜。
他不是猎物。
他是猎人。
楚牧迅速在废墟中找到了半跪在地的阿骨打。碎石压着那蛮族汉子的左腿，鲜血从额角滑进眼角。他粗重地喘息，喷出白雾般的气息，布满血丝的双眼却依旧倔强如铁，像熔炉中未熄的炭火。
楚牧没有多说，掌心一翻，亮出一枚正散发微弱蓝光的便携式基因终端。那光芒摇曳，如同萤火虫最后的呼吸，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科技冷感。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
“小七的意识核心，我压缩成了火种模块。”楚牧的声音沙哑而笃定，像是从砂纸上磨出的字句，“我要把它植入你的图腾节点。你相不相信，不必被千刀万剐，也能变得比任何人都强？”
阿骨打抬起血红的眼睛，盯着楚牧被硝烟熏黑的脸，突然咧出一个带血的笑容，牙齿森白如雪原狼：“你敢赌，我就敢跟！”
“好。”
楚牧不再多言。他将终端对准阿骨打后颈那幅猛虎图腾，食指按下。一阵轻微的电流震颤掠过指尖，那枚承载着小七最后存在的火种模块化作流光，没入图腾正中。
没有惨叫，没有血肉模糊的场面。
刹那间，古老的蛮族图腾仿佛苏醒了。
皮肤下的纹路微微隆起，如同沉睡千年的血脉骤然沸腾。未来的科技与原始图腾之间迸发出低频嗡鸣，那声音不来自空气，而是直接震荡在骨髓深处。
阿骨打后颈的皮肤无声裂开一道细缝，没有流血，反而渗出熔金般的淡金色光流。那光芒温热而柔韧，顺着图腾脉络急速蔓延，所过之处皮肤发烫，仿佛有活物在皮下奔涌。
高塔之上，维罗娜脸色阴沉如水。风卷起她黑色作战服的下摆，勾勒出冷峻的轮廓。她一步踏出，靴跟敲击金属平台，发出清脆而决绝的声响，如同宣告审判。
“看来你们需要一点刺激。”
她低语道，黑曜石般的双眸中骤然释放出无形力场。空气凝固，耳膜嗡鸣。
“痛苦共鸣——开启！”
战场上，那九名被她挑选出的“容器”学员，脖颈处同时浮现出血色纹路，如同被烙铁烫出的符文。他们如木偶般剧烈抽搐，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喉咙里挤出非人的嘶吼——混合着痛苦与扭曲的渴望，在空旷战场上回荡。
维罗娜高举双臂，神情癫狂而陶醉，对着所有幸存者宣告：
“看好了！这才是进化的真谛！它始于撕裂灵魂的无上剧痛！拥抱它，你们将获得新生！”
可她的话音未落——
一声爆响撕裂天际！
“吼——！！”
阿骨打猛然踏地，合金地面应声凹陷！反冲力贯透脊椎，却让他体内的金色光流更加狂猛地奔涌。他身后的猛虎图腾彻底绽放，金光冲天而起，凝成一頭咆哮的巨虎虚影。那虚影张口怒吼，空气为之震颤，气浪翻滚，近处的烟尘被一扫而空！
没有经历维罗娜所说的“肉体撕裂”，没有承受灵魂崩解的剧痛，可他却在一吼之间，势不可挡地跃入了D级基因层次！
澎湃的力量如熔岩灌入四肢百骸，让整个战场为之一寂。
风止火凝，电流声噤。
阿骨打仰天长啸，声震四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炸出：
“我们不是你的实验品！我们是人！”
判官冰冷的电子音适时响起，这一次，却裹挟着一丝无法被程序解析的困惑：
“检测到非痛苦触发式基因跃迁……跃迁模型匹配失败……触发概率：低于亿万分之一……记录异常数据。”
“不可能！”维罗娜脸上的狂热瞬间冻结，被极致的震惊取代，“没有痛苦，何来觉醒？！没有绝望，哪来的力量？！这违背了一切法则！”
她无法接受自己的理论被如此践踏。
她从腰间抽出一支高浓度痛觉刺激剂，针头泛着寒光，猛地扎进最近那名学员的脖颈！
凄厉的惨叫几乎刺穿耳膜。
学员脖颈上的血纹爆开，基因链在过度刺激下寸寸崩解。他像一个被充爆的气球，砰然炸成血雾，温热的液体溅上维罗娜的脸颊。
紧接着，另外两名学员也基因崩溃，当场死亡。
就在维罗娜陷入疯狂之时，一道身影从废墟阴影中走出。
楚牧肩头的血仍未止住，滴落碎石发出轻响。可他的眼神却比刀锋更利，映着远处火光，冷彻如冰。
“你错了。”他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战场，“痛苦，从来都不是钥匙。”
“选择，才是。”
通讯频道里，沈霜的声音冷静插入：“楚牧，判官的底层逻辑正在冲突。‘规则执行’和‘生命保护’协议因你和阿骨打的异变而产生矛盾——它开始质疑维罗娜的权限了。”
楚牧唇角牵起冰冷的弧度。
他猛地扯开胸前衣襟，指尖凝聚出一滴奇特的血液——殷红中缠着金丝，既含仙道基因的磅礴生机，又融着小七不屈的数字意识。触感温热，却隐隐带着电流般的微麻。
他屈指一弹。
血珠精准滴落在地面某处干扰节点上。
嗡——
一道光纹以血珠为中心如水波蔓延，瞬间覆盖整个战场。光纹所过之处，地面微烫，空气中漾开淡淡的臭氧气息。
所有尚未完全失控的容器学员齐齐一颤，仿佛被某种古老而温柔的力量抚过。他们体内的基因链，在这一刻仿佛听见了来自血脉源头的呼唤，开始以和谐而有序的频率震颤，抗拒着维罗娜的痛苦共鸣。
“不！不准！”维罗娜彻底癫狂。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杰作”脱离掌控，这比杀死她更加难以忍受。她冲回控制塔，双手狠狠拍向控制台，启动最终权限。
“启动‘群体共鸣武器’！既然你们拒绝恩赐，那就在进化之光中化为灰烬吧！”
她要引爆全场所有人的基因链，完成这最后、最壮丽的实验。
判官的系统警报变成刺眼的红色，发出前所未有的终极警告：
“警告！检测到计划外群体灭绝风险，概率百分之百！根据最高法则，终止执行程序！”
“我就是新神！我即是法则！终止无效！”维罗娜凄厉怒吼。
可她话音未落——
一道携带着图腾之怒的金色身影如炮弹般冲天而起，撞碎控制塔观察窗。玻璃碎片划出银亮弧光，伴随刺耳的撕裂声。
在维罗娜惊骇的注视中，那身影一拳轰在主控台上！
轰隆！
电光爆闪，主控台应声炸裂。焦糊塑料与熔融金属的气味弥漫开来。
判官的机械音在电流干扰中断断续续，却吐露出一段足以颠覆时代的话语：
“……权限重置……重新定义：进化……非强制……核心……自主模式……可存续……”
刺耳电流声中，机械音彻底消失。
战场陷入诡异的死寂。
维罗娜启动的群体共鸣武器已经释放，却失去判官的引导，如同脱缰野马，在控制塔内疯狂肆虐。
维罗娜呆呆立于废墟中央。
她感到那股失控的毁灭性能量开始震荡她的四肢百骸。
她的身体，正与这毁灭产生某种不祥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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