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烤鸡可真香!当个皇帝连吃的鸡都与凡人与众不同。”
秦菀一只手抓着小厨房做的秘制烤鸡,啃得满嘴流油。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在一堆金光闪闪的珠宝头饰里扒拉着,一会儿拿起这个对着镜子比划比划,一会儿又拿起那个在发髻上虚虚一插。
“啧,这工艺,这成色。放现代怎么着也是博物馆镇馆级别的吧?可惜了可惜了,带不回去,不然我还演什么戏啊,直接财富自由。”
她一边咕哝着,一边对着镜子里那张绝美的脸蛋抛媚眼,似乎完全沉浸在美貌的狂喜之中。
倏尔,那团黑影悄无声息地在她身后的角落晕开,冰冷没有起伏的声音出现,“请即刻批阅今日奏折。”
秦菀充耳不闻,反而挑了一支金钗比划起来。
“积压一日,惩罚脱落青丝十根。”
秦菀对着镜子欣赏美貌的动作猛地一僵,举着金钗的手突然放下。
十根头发?
她脑子里自动浮现出顶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却拥有一个地中海式秃头的“美妙”画面,手里的鸡腿顿时就不香了。
“啊啊啊!批!我批还不行吗!”她猛地摇头甩开那可怕的幻象,哀嚎着扑到那奏折堆积如山的书案前,油手随便在衣袍上蹭了蹭,深吸一口气,翻开了最上面那本奏折。
“臣谨奏:今岁临清漕运阻滞,盖因河工不修,兼有蠹吏盘剥,致使粮秣延误,军心浮动,恳请陛下速拨帑银,以纾困厄……”
每个字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就都不认识了。
秦菀的眼神开始发直。
漕运?蠹吏?帑银?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比背台词难多了!而且通篇之乎者也,看得她头晕眼花。
坚持了没有五分钟,她的上下眼皮就开始疯狂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的,最终“咚”一声,彻底伏在奏折上,睡了过去。
“醒醒!醒醒!”黑影的声音如同魔音灌脑,带着些许的无奈。
“唔,别吵,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秦菀嘟囔着挥手,像赶苍蝇。
“奏折未批,惩罚生效倒计时……”
“啊!死黑影!苍蝇都没你烦人!”秦菀一个激灵惊醒,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怒气冲冲地对着黑影吼道。
“此乃每日功课,陛下需早日习惯。”
习惯?习惯个屁!
秦菀撑着昏沉沉的脑袋,看着那堆成小山的奏折,只觉得人生无望。
忽然,灵光一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对啊!我怎么才想到!”
她一把抓起桌上那半只没吃完的烤鸡,用油纸勉强包好,风风火火就往外冲。
靠着模糊的记忆和宫人惊惧的指引,秦菀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值房。
不同于她想象中的阴森,这里窗明几净,布置得甚至称得上雅致,只是异常安静,只有毛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翻阅文书的轻响。
梁石泓坐在上首的案后,侧脸线条冷硬,神情专注而淡漠。下方几个随堂太监正低头安静地忙碌着。
秦菀门也没敲,直接闯了进去。
“掌印大人,忙了这么久饿了吧?瞧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啦!快,吃只烧鸡补补身子!”她举着那油纸包,笑靥如花,声音又甜又亮,生怕别人听不见。
“噗。”下方一个小太监没憋住,差点喷了,赶紧死死低下头,肩膀抖得跟筛糠似的。
其他几人也是目瞪口呆,手里的笔都忘了动。
梁石泓握着毛笔的手一滞,一滴黑色的墨点滴落在纸上,晕开一小团。
他抬起头,看向她手中那个油滋滋的纸包,那张冰坨子似的脸,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烧红,连脖子根都透出了粉色。
他飞快地左右瞟了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罕见的慌乱和窘迫。
“参、参见陛下!”底下的太监们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跪地行礼,头埋得低低的。
秦菀仿佛没看见梁石泓的尴尬,笑吟吟地还要再说什么,“起来吧,掌印大人你看我……”
“都退下!”梁石泓猛地打断,声音比平时更冷厉几分,带着一丝不自知的急切。
那几个太监如蒙大赦,赶紧屏着呼吸,几乎是踮着脚尖,飞快地溜了出去,还贴心地把门带上了。
值房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梁石泓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和脸上的热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稳,“陛下纡尊降贵来此,有何要事?”他刻意不去看她手里的油纸包。
秦菀自来熟地走到他旁边,一点也不客气地坐在了他那张宽大椅子的扶手上,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鞋尖儿一晃一晃的。
她歪着头,眨巴着大眼睛,做出委屈的表情,“掌印大人这话说的,可真叫人伤心。刚刚在殿里,不是还帮了你吗?这才多久,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
梁石泓耳根处刚褪下去的红晕“噌”地冒了上来,他握着拳,哑着嗓子沉声道:“陛下!请慎言!”
“哦?慎言?”秦菀拖长了调子,身体微微前倾,“那你刚才是不是说,我让你做什么,你都答应?”
梁石泓喉结滚动了一下,躲闪着避开她的视线,抿紧唇不答。
这话他确实说过,但那是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
“哎呀,看来大人贵人多忘事呢。”秦菀故作叹息,又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那要不要我再帮你回忆回忆刚才。”她几乎要贴到他耳边,气息拂过他的耳廓。
“陛下!”梁石泓猛地站起身,像是被火燎到,连退两步,拉开距离,声音透着一丝压抑的沙哑和无奈,“您、您到底想怎样?”
秦菀看着他这副避之不及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笑出了声。
她跳下扶手,走到他面前,伸出那只刚才抓过烤鸡的手,一把拉住他冰凉的手腕。
梁石泓身体一僵,下意识想挣脱,却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他的目光落在她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纤纤玉手上,那点油渍似乎都变得滚烫起来,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心脏砰砰直跳。
秦菀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狐狸,拽着他就要往外走,“不怎么样呀,跟我来就好啦!很简单的小事,保证不让你为难!”
梁石泓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低头又看到她明媚狡黠的笑容,脑中一片混乱。
他活到现在,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状况,几乎是被半拖着,踉跄地跟着她走出了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