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泼洒的浓墨,将黑风谷的轮廓晕染得模糊不清。林默和陈宇借着朦胧月光在乱石间穿行,脚下的碎石被踩得“咔嚓”轻响,在寂静的山谷里传出老远。陈宇熟门熟路地走在前面开路,他常年穿梭山林,脚掌早已磨出厚厚的茧子,每一步落下都精准避开最深的石缝和最滑的青苔,仿佛与这片山林融为一体。
“前面拐过那道山脊,就是安全区了。”陈宇压低声音提醒,手指向远处被月光镀上银边的山脊线。那道山脊像一条沉睡的巨蟒,横亘在黑风谷中段,山脊东侧怪石嶙峋、妖兽出没,西侧却生长着大片竹林,向来是采药人的避风港。“过了山脊是片老竹林,黑风教的人极少去那边,正好歇脚过夜。”
林默颔首应着,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玄铁匕首。刀柄缠着防滑的麻绳,被他手心的冷汗浸得有些潮湿。刚才那场追杀仍让他心有余悸,丹田处的真气还带着“护元”式运转后的余温,隐隐有些发胀。他悄悄摸了摸怀里的黑石,不知从何时起,这枚奇石竟变得温润起来,像揣着一颗跳动的心脏,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搏动,传递来一丝莫名的安心感。
穿过山脊时,一阵裹挟着竹香的夜风扑面而来,吹散了些许疲惫。林默紧绷的肩背终于放松,回头望去,乱石坡方向沉沉一片,并未见追兵的火把,看来黑风教的人暂时放弃了追查。陈宇在竹林深处寻到一块背风的空地,麻利地清理出地面的碎石和枯枝,又拾来一大捧干燥的竹叶和松针,很快燃起一堆篝火。
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驱散寒气,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今晚就在这儿歇脚,”陈宇用火折子拨了拨火堆,火星随着气流升腾,“竹林里长着‘驱蚊草’,你看这叶片边缘带锯齿的就是,晒干了点燃能驱虫,新鲜的放在身边,毒虫就不敢靠近。”说话间,他从药篓里翻出用油纸包好的草药,小心翼翼地给自己额角的伤口换药。那道伤口是刚才躲避黑袍人时被碎石划破的,虽不深,但血珠仍在不断渗出。他先用干净的布巾蘸着潭水擦拭伤口,再将嚼碎的止血草敷上去,最后用布条仔细缠好,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少年。
林默学着他的样子,将止血草放在嘴里嚼碎。草药带着苦涩的清香,汁液沾在舌尖有些发麻。他将药泥小心翼翼地敷在胳膊的伤口上,清凉的药汁渗入皮肤,火辣辣的痛感顿时减轻了大半。“陈兄懂得真多,”林默由衷赞叹,目光落在药篓里分门别类的草药上,“这些草药的用法,都是令尊教的?”
提到父亲,陈宇的眼神暗了暗,低头往火堆里添了根枯枝。火苗“噼啪”地舔着柴木,映得他眼眶微微发红:“我爹原是镇上的郎中,医术很好,后来染了咳血症,需要‘赤血莲’入药。听说黑风谷深处有这味药,他就自己进来采,结果……”话未说完便打住,他拿起一根树枝拨弄着火堆,火星簌簌落下,“再也没回来。”
林默自知触到了对方的伤心事,心里有些懊悔,连忙转开话题:“那本《草药图谱》真是雪中送炭,上面标注的灵草生长地很详细,等我到了玄天宗,定要好好报答你。”
“报答就不必了,”陈宇摆摆手,忽然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冲淡了刚才的伤感,“要是你将来成了大人物,给我留个炼丹的差事就行。我娘总说,我爹以前就想拜入丹道宗门,可惜没机会。他说我闻药就知道年份,有炼丹的天赋。”
林默也笑了,心里的郁结消散不少:“一言为定!到时候我给你建最大的丹房,让你炼遍天下灵药。不仅要炼疗伤的、增长修为的,还要炼能让饭菜变香的丹药,给你娘尝尝。”
“哪有那种丹药,”陈宇被逗得哈哈大笑,“不过你要是真能成大人物,可别忘了我这个朋友。”两人相视大笑,刚才的紧张与伤感在笑声中渐渐消散在竹林深处。
火堆渐渐转弱,夜色愈发浓重。林默靠在粗壮的竹干上,借着跳动的火光翻看《玄元掌》册子。泛黄的纸页上,用毛笔绘制的小人栩栩如生,每一招每一式都标注着运气路线。经过刚才的实战打磨,他对这套掌法有了新的领悟,尤其是“流风”步在逃生时立了大功,只是还不够纯熟,步法转换时总有些卡顿,需要多加练习。
“这掌法看着就不一般,”陈宇凑过来看册子上的图谱,手指在“裂石”式的图谱上点了点,“比镇上武馆那些拳谱精妙多了。你刚才躲避黑袍人的步法轻盈得像风,就是从这儿学的吧?”
“正是,这叫‘流风’步,讲究身随气动,步随身变。”林默说着站起身,在空地上比划起招式。他先沉腰立马,双臂缓缓抬起,真气随着心法运转至掌心,接着脚步轻移,身形如风中柳絮般左右飘动。“可惜刚入门不久,还掌握不好发力的技巧,刚才在乱石坡还差点被藤蔓绊倒。”想起那狼狈模样,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陈宇盯着他的动作看了半晌,忽然开口:“我瞧着你的步法缺了点灵动劲儿。你看这些竹子,”他指了指周围随风轻摇的竹枝,“风一吹就弯,却不会断,因为它们懂得顺着力道调整姿态,而不是硬抗。”他站起身,模仿着竹枝摇曳的姿态,身体柔韧地左右摆动,脚步随着身体的转动自然移动,“你试试放低重心,别想着主动发力,而是顺着力道的变化调整脚步,就像水流过石头那样自然。”
林默眼前一亮,茅塞顿开。难怪总觉得“流风”步生硬,原来他还带着铁匠铺锻打的刚硬习气,习惯了发力时全身紧绷,却忽略了步法需要的柔韧与顺势而为。他依言放低重心,深吸一口气,想象自己是随风摆动的竹枝,再次施展“流风”步时,刻意放松紧绷的肌肉,让脚步随着身体的转动自然起落。果然,步法变得顺畅了许多,脚下的碎石都仿佛变得柔软起来,每一步都踏在实处,却又带着轻盈的弹性。
“真管用!”林默又惊又喜,连续走了几个来回,感觉身形比之前灵活了不少,“陈兄好眼力,这都能瞧出来!你这本事,不去学武真是可惜了。”
陈宇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这算什么,我从小在山里跑,最懂借势发力的道理。野兽追我的时候,我从不硬拼,都是借着树木山石的遮挡绕圈,等它们累了再跑。”他忽然一拍脑门,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药篓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陶罐,揭开盖子时,一股浓郁的肉香顿时弥漫开来,“差点忘了这个,尝尝我娘做的五香肉干,用松木熏过的,补充体力最好不过。”
林默接过陈宇递来的肉干,放在嘴里慢慢嚼着。肉质紧实有嚼劲,带着淡淡的松木香气和香料的味道,越嚼越有滋味。在这危机四伏的黑风谷,能吃到这样的美味,让他心里暖融融的。“味道真好,”林默赞不绝口,“伯母的手艺真棒,比镇上酒楼的还好吃。”
“我娘最会做这个了,”提到母亲,陈宇的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她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厨娘,后来嫁给我爹才回了镇上。等出了谷,我让我娘多做些给你路上带着,切成小块用布包着,饿了就吃一块,顶饿又方便。”他又往林默手里塞了几块肉干,“多吃点,明天还得赶路呢。从这儿到谷口还有三十多里路,要翻过两道山梁,咱们得在黑风教反应过来前走出山谷,不然被他们堵住就麻烦了。”
林默点点头,将肉干小心地收进怀里的布包。他望着跳动的火苗,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离开青石镇后,他一直觉得孤单又惶恐,担心自己无法完成老者的嘱托,担心张叔的安危。但现在,有陈宇这样真诚的朋友相伴,有《玄元掌》和黑石相助,他忽然觉得充满了力量,相信自己一定能走出黑风谷,抵达玄天宗,成为真正的修行者。
就在这时,怀里的黑石突然微微发烫,温度比之前几次都要高些。林默心中一动,连忙取出奇石。只见它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白光,表面的纹路比先前清晰了许多,那些流动的线条仿佛活了过来,在石头上缓缓游走。“这石头又有反应了,”林默惊奇地说,将黑石凑到火堆旁仔细观察,“刚才在山洞里也是这样,难道它能感知到什么?”
陈宇也好奇地凑近观察,手指小心翼翼地在黑石旁边比划,不敢直接触碰:“说不定它能感知灵气,或者感知危险。刚才黑袍人靠近的时候,它没发烫吗?”
林默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好像没有,之前在铁匠铺和乱葬岗都没反应,是刚才学会‘护元’式之后,它才开始发热的。”他握紧黑石,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涌入体内,丹田处的真气顿时变得活跃起来,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石子,泛起层层涟漪,在经脉中缓缓流转,所过之处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看来这黑石真的和你的修行息息相关,”陈宇若有所思地说,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它可能认主了,只有你运转真气的时候才会有反应。这可是宝贝啊,一定要妥善保管,贴身放着,万万不能被黑风教的人夺走,不然他们肯定会逼你说出使用的方法。”
林默郑重地点点头,将黑石紧紧攥在掌心。他能感觉到这枚奇石的重要性,不仅是老者的临终嘱托,更是自己踏上修行之路的关键。他暗下决心,无论遇到什么危险,都要保护好黑石,完成老者的遗愿。
夜色渐深,火堆渐渐化作暗红的灰烬,只有偶尔爆出的火星提醒着这里曾有火焰燃烧。陈宇靠在竹干上沉沉睡去,呼吸均匀悠长,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纯真的笑容。林默却毫无睡意,他将黑石贴身收好,靠在竹干上闭目打坐,默默运转《玄元掌》的心法。
月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落,在他身上织就斑驳的光影。黑石的温润光芒与月光交融,在他周身形成一圈淡淡的光晕。林默能感觉到天地间稀薄的灵气正缓缓向自己汇聚,透过皮肤渗入体内,被丹田处的真气同化。虽然速度很慢,但确实存在,这让他兴奋不已。他想起张叔说过的话:“修行就像打铁,既要用劲,又要用心,慢慢来,总会成的。”
他不知道的是,在远处的山顶上,一道黑影正静静地注视着这片竹林。鬼面堂主收起手中的青铜望远镜,镜片反射的月光在他狰狞的面具上一闪而过。他身后站着两名黑袍教徒,气息沉稳,显然都是炼气期的好手。“找到了……”鬼面堂主的声音沙哑而阴冷,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灵源碎片果然在那小子身上,难怪教主说这谷里有碎片的气息。”
“堂主,要不要现在动手?”一名教徒低声问道,握紧了腰间的弯刀。
鬼面堂主冷笑一声,摆了摆手:“不急,这竹林地形复杂,夜里动手容易让他跑了。等明天天亮,他走到前面的断魂崖再动手不迟。那里地势险要,只有一条路,插翅难飞。”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教主说了,谁能拿到灵源碎片,就赏一枚‘聚气丹’,还能晋升护法。这等好事,可不能搞砸了。”
“是!”两名教徒齐声应道,眼中也露出渴望的神情。
鬼面堂主最后看了一眼竹林中那圈淡淡的光晕,转身融入夜色。“明日,便是你的死期……”阴冷的低语消散在风中,只留下山顶的寒风呼啸而过,吹动着枯黄的野草,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杀机。竹林深处,林默仍在潜心打坐,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只有掌心的黑石微微发烫,像是在无声地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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