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的枝桠在晨风中簌簌作响,丰从高蜷缩在树洞里,额头抵着沾露的青苔。昨夜的血火仍在眼前翻涌——玉龙门的朱漆大门被烧得扭曲,父亲丰烈胸前的蛇形剑还在滴血,母亲临终前攥着他手腕的手,指甲缝里全是黑泥。
“阿高…活下去…”母亲的声音混着木梁断裂的脆响,突然在他耳边炸开。
丰从高猛地惊醒,怀里的半块玉牌硌得胸口生疼。他摸出藏在靴筒里的匕首——那是父亲书房里的裁纸刀,刀刃上还沾着血蛇弟子的血。晨雾漫过乱葬岗,他将玉牌贴在胸口,借着微光辨认上面的纹路:“玉魂”二字被血污覆盖,只余半枚残缺的龙形图腾。
“必须找到玉魂谷。”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间泛起铁锈味。昨夜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玉牌,此刻正与腕间的血玉髓珠产生共鸣——两枚玉饰每隔半个时辰便会发烫一次,像在指引方向。
他从树洞里钻出来,晨雾沾湿了青衫。老槐树位于乱葬岗东侧,再往西走十里便是官道,往南是连绵的青石山脉。丰从高攥紧玉牌,直觉告诉他该往南走——父亲书房里的星象图曾标注,青石山脉深处有“地脉灵枢”,与玉髓养气诀息息相关。
他沿着荒草丛生的小径前行,鞋底被碎石划得生疼。行至巳时,前方出现一座破败的石拱桥,桥下溪水浑浊,漂浮着几具残缺的尸体。丰从高胃里一阵翻涌,却强忍着继续赶路。
“站住!”
身后突然传来厉喝。丰从高脚步一顿,只见三个玄色劲装的身影从树林里窜出,腰间悬着蛇形剑,左脸刀疤的独眼男正是昨夜追杀他的血蛇弟子!
“小杂种,倒是能跑。”刀疤男舔了舔嘴角的血,“昨晚你爹的血还没擦干净,今日便要拿你的命祭旗!”
丰从高背抵石桥,握紧匕首。他知道自己绝非三人对手——血蛇谷的弟子皆修“蛇毒功”,寻常刀剑难伤,更遑论他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跑啊!怎么不跑了?”另一个瘦高个弟子狞笑着逼近,“把你怀里的玉牌交出来,爷或许能给你个痛快。”
丰从高的手死死攥住玉牌。他想起父亲说过,玉牌是玉魂谷的信物,若落入血蛇谷手中,不仅自己性命难保,玉龙门最后的希望也将破灭。
“想要?”他突然露出狠厉的眼神,将匕首刺向最近的瘦高个。
瘦高个没想到这少年竟敢反抗,闪身避开时,丰从高已绕到桥边,纵身跃入溪中!
“追!”刀疤男怒吼。
溪水冰冷刺骨,丰从高呛了几口水,却拼尽全力往下游游去。他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还有刀剑劈水的声响。血蛇弟子的轻功远胜于他,不出半刻便追至近前。
“小杂种,看你先逃到哪儿!”刀疤男的蛇形剑破水而来,剑尖直取他后心。
丰从高急中生智,抓起溪边的碎石砸向对方面门。刀疤男偏头避开,剑势稍缓,丰从高趁机扎进水草丛中。水草缠住他的脚踝,他咬着牙往前划,直到眼前出现一片芦苇荡。
他一头扎进芦苇丛,血腥味混着淤泥的腐臭扑面而来。丰从高蜷缩在芦苇深处,听着追兵的脚步声渐远。待确认安全后,他才爬上岸,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他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发现玉牌不知何时掉进了溪里。他慌忙跳回水中摸索,终于触到那抹温凉——玉牌上的血污被溪水冲去,“玉魂”二字清晰可见,龙形图腾泛着淡淡金光。
玉牌入手瞬间,丰从高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幅画面:青石山脉深处,一座被藤蔓覆盖的石门,门楣上刻着“玉魂”二字,门内飘出袅袅白雾,像是…藏宝地?
“是玉魂谷!”他瞪大眼睛。父亲曾说过,玉魂谷是玉龙门祖师爷玉魂老人的修行之地,里面藏有“玉髓养气诀”的完整心法。可玉魂谷早已封闭百年,连玉龙门弟子都鲜少提及。
“难道…父亲的死与玉魂谷有关?”丰从高攥紧玉牌。昨夜父亲的遗言突然清晰起来:“玉髓在西北,血蛇的根在地下…”西北,青石山脉正位于玉龙门西北方三百里处。
他不再犹豫,沿着溪流向青石山脉方向走去。行至午时,前方出现一座荒村。村口的老槐树只剩半截树干,断墙上爬满枯藤,几间土屋的屋顶塌了大半,显然已废弃多年。
丰从高刚踏进村口,便听见哭声。循声望去,村东头的破庙前围着一群人——是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正抱着个昏迷的妇人哀嚎:“翠莲!翠莲!你醒醒啊!”
丰从高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他蹲下身,查看妇人的伤势——妇人腹部插着半把柴刀,鲜血染红了粗布裙,气若游丝。
“这位大哥,需要帮忙吗?”
汉子抬头,眼中布满血丝:“你…你是谁?”
“我叫丰从高,路过此地。”丰从高摸出怀里的玉牌,“我会医术,或许能救她。”
汉子愣了愣,连忙点头:“求…求你救救我娘子!”
丰从高取出匕首,割断妇人腰间的布带,检查伤口。柴刀刺穿了她的肠子,若不及时取出,恐有性命之忧。他从路边采了几株止血草,嚼碎后敷在伤口上,又撕下自己的青衫内衬,替妇人包扎。
“翠莲…翠莲…”汉子仍在啜泣。
“她…还能撑多久?”丰从高轻声问。
汉子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你…你是不是血蛇谷的人?他们说…要屠尽我们这些‘叛民’!”
丰从高一怔:“叛民?”
“上月有个自称‘玉魂谷使者’的老头来村里,说我们占了玉魂谷的地界,要我们搬离。”汉子抹了把泪,“可这村子祖祖辈辈都住这儿!我们不肯走,他们便…便派人来烧房子、砍人!”
丰从高的心猛地一沉。玉魂谷的人?难道血蛇谷与玉魂谷有关?
“那老头长什么样?”他追问。
“白胡子,穿月白长袍,腰间挂着个玉葫芦。”汉子回忆道,“他说玉魂谷要重开,所有占着地界的人都得死…”
丰从高的瞳孔骤缩。白胡子、月白长袍、玉葫芦——这与他昨夜梦境中出现的老人身影重叠!
“翠莲!翠莲!”汉子的哭喊打断了他的思绪。妇人突然剧烈抽搐,嘴角溢出黑血。丰从高探了探她的鼻息,心跳已停。
“对不起…”他合上妇人的眼睛,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
汉子瘫坐在地,突然抓起地上的柴刀,朝丰从高扑来:“是你!是你害死了翠莲!”
丰从高侧身避开,柴刀砍在土墙上,碎屑纷飞。他抓住汉子的手腕,沉声道:“我没有害她!是血蛇谷的人屠村,是玉魂谷的人逼你们搬离!”
汉子愣住,柴刀当啷落地:“可…可那老头说…”
“那老头在撒谎。”丰从高将玉牌递到他面前,“你看这个——这是玉魂谷的信物。真正的玉魂谷使者,不会用血蛇谷的手段杀人。”
汉子盯着玉牌上的“玉魂”二字,突然跪了下来:“求…求你带我去见玉魂谷的人!我要问清楚,为什么要赶我们走!”
丰从高扶起他:“现在不是时候。血蛇谷的人随时可能追来,我们必须先离开村子。”
两人刚走出破庙,便听见马蹄声。丰从高拉着汉子躲进草垛,透过缝隙望去——五个血蛇弟子骑马而来,为首的正是刀疤男!
“搜!那小杂种肯定躲在村里!”刀疤男踢开地上的瓦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丰从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摸出玉牌,发现玉牌正在发烫——这与昨夜的规律不同,似乎在提示危险。
“跟我来!”他拽着汉子钻进村后的地窖。地窖里堆满腐烂的粮食,霉味刺鼻。丰从高用玉牌照了照,发现地窖角落有个暗门。他推开暗门,里面是一条狭窄的地道,直通村外。
两人刚钻出地道,便听见血蛇弟子的骂声。丰从高拉着汉子狂奔,身后传来刀疤男的怒吼:“给我追!他跑不远!”
他们跑到村外的山脚下,丰从高才发现自己迷路了。四周都是陌生的山峦,玉牌的发烫频率越来越快,像是在催促他往某个方向走。
“前面有座破庙!”汉子指着不远处的山坳。
两人加快脚步,来到破庙前。庙门半掩,门楣上的“土地庙”三字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丰从高推开庙门,里面蛛网密布,供桌上积满灰尘,却有一盏长明灯仍在燃烧——灯油是红色的,散发着奇异的香气。
“这是…”汉子皱起眉头。
丰从高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供桌后的墙壁上——那里刻着一幅壁画,画中是一位白胡子老人,手持玉葫芦,站在青石山脉的石门前,门楣上“玉魂”二字熠熠生辉。
“这…这是玉魂谷的壁画!”汉子惊呼,“我在老家见过!传说玉魂谷的祖师爷就是这位老人!”
丰从高的手按在壁画上,玉牌突然发出刺目的金光。壁画上的老人转过脸,竟与他昨夜梦境中的身影一模一样!老人的嘴唇动了动,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玉髓归位,血脉觉醒。持玉牌者,可入玉魂谷。”
“什么?”丰从高震惊地后退一步。
“小兄弟!”汉子突然抓住他的肩膀,“你的玉牌…在发光!”
丰从高低头,只见玉牌上的龙形图腾正在游动,金光穿透他的掌心,在地上投下一片光斑。光斑逐渐扩大,竟在地面上形成一幅地图——正是青石山脉的地形,玉魂谷的位置被标注成一个红点。
“原来…玉牌是引路石。”丰从高喃喃道。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脚步声。刀疤男的声音传来:“那小子肯定躲在这儿!给我搜!”
丰从高拉着汉子躲到神像后面。透过神像的缝隙,他看见刀疤男掀开供桌,发现了长明灯。灯油接触到空气,突然腾起红色火焰,将整个庙宇映得通红。
“不好!这是血蛇谷的‘引魂香’!”汉子惊恐地捂住口鼻。
丰从高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玉牌的金光却愈发强烈。他咬着牙,抱着汉子冲向庙后。庙后是一片竹林,竹影摇曳间,他看见一条隐蔽的小路,直通山后。
“走!”他拽着汉子冲上小路。身后传来刀疤男的怒吼:“追!别让他们跑了!”
两人在竹林里狂奔,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丰从高的体力渐渐不支,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汉子想拉他起来,却被追来的血蛇弟子一脚踹开。
“小杂种,受死吧!”刀疤男的蛇形剑刺向丰从高的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丰从高怀里的玉牌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光芒如利剑般刺向刀疤男,刀疤男惨叫一声,捂住眼睛滚倒在地。其他血蛇弟子也被金光刺得睁不开眼,纷纷后退。
“快走!”丰从高拉起汉子,继续往山上跑。
他们跑了整整一个时辰,终于在一处悬崖边停下。前方是万丈深渊,后面是追兵的喊杀声。丰从高望着手中的玉牌,发现它已经不再发烫,反而变得温凉,龙形图腾也恢复了原本的纹路。
“看来…玉魂谷就在前面。”他指着悬崖对面——那里隐约可见一座石拱桥,桥后是云雾缭绕的山谷。
“可我们怎么过去?”汉子望着深不见底的峡谷,面露绝望。
丰从高摸出玉牌,突然发现玉牌背面刻着一行小字:“以血为引,玉桥自现。”
“血?”他愣住。
“用我的!”汉子咬破手指,将鲜血滴在玉牌上。
玉牌接触鲜血的瞬间,发出嗡鸣。悬崖对面的石拱桥突然浮现,桥身由白玉砌成,桥栏上雕刻着龙凤图案,与玉牌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走!”丰从高拉着汉子踏上玉桥。桥身泛着柔和的白光,仿佛踩在云端。
就在他们走到桥中央时,身后传来刀疤男的怒吼:“别让他们跑了!”
丰从高回头,只见刀疤男正站在悬崖边,手中握着一枚黑色圆球。他狞笑着将圆球掷向玉桥——那是一枚“霹雳弹”,专炸玉石!
“小心!”丰从高推开汉子。
霹雳弹在玉桥上炸开,碎玉四溅。丰从高被气浪掀翻,坠向深渊。他下意识地抓住玉牌,玉牌突然发出金光,托住他的身体,缓缓落在桥面上。
“小兄弟!”汉子冲过来,将他扶起。
丰从高摸了摸胸口,玉牌完好无损。他望着刀疤男气急败坏的模样,突然笑了:“你以为…这样就能拦住我吗?”
他举起玉牌,金光再次绽放。玉桥突然剧烈震动,桥栏上的龙凤图案活了过来,化作两条巨龙,咆哮着扑向刀疤男!
刀疤男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回悬崖边。玉桥缓缓收回,将丰从高和汉子送到了对岸。
“这…这是玉魂谷的护山大阵?”汉子震惊地看着这一切。
丰从高没有回答。他望着眼前的山谷,云雾缭绕中,隐约可见一座朱漆大门,门楣上“玉魂谷”三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终于…找到了。”他轻声说。
怀里的玉牌突然发烫,仿佛在回应他的话语。丰从高知道,这只是开始。血蛇谷的追杀、玉魂谷的秘密、父亲的遗言…所有的谜题,都将在玉魂谷中揭晓。
而他,将以玉为刃,以血为誓,踏上一条复仇与救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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