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寨的雪停了七日。
丰从高站在玉髓阁的静室里,掌心摊开。双魂玉悬浮在他掌心上方,金纹如活物般游走,与静室四壁的“玉髓图谱”交相辉映——图谱上的纹路是他昨夜用玉髓汁亲手绘制的,每一笔都浸着守灯人的心血。
“阿高,”酒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捧着盏青铜灯,灯油是深褐色的草药汁,“陈阿福说,这盏‘守心灯’要燃足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引动玉髓的第四重心法。”
丰从高点头。静室角落的香炉里,艾草香混着玉髓的清冽,袅袅升向梁间的铜铃。他望着图谱上“温养掌”三个朱红大字,喉结动了动——这是父亲丰承烈在血书里提到的功法,说他“以善魂温玉,以玉养掌,方得始终”。
“开始吧。”陈阿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老人拄着竹杖,手里捧着块半人高的玉髓原石,石身泛着幽蓝的光,“这是我当年跟着你爹挖的,藏着玉髓最本真的善念。”
丰从高接过玉髓原石。石头入手温凉,像极了母亲的手。他将石头贴在胸口,闭起眼睛。双魂玉的金纹突然剧烈震颤,与原石产生共鸣。他能感觉到,原石里的善念如溪流般涌进掌心,与双魂玉的善魂交织,在他体内转了个圈,最终汇入丹田。
“第一重,引玉。”陈阿福的声音从旁指导,“玉髓入体,需以善念为引。你娘说过,玉是有魂的,恶玉吸人气,善玉养人心。”
丰从高深吸一口气。他能感觉到,原石里的善念在体内游走,像母亲绣并蒂莲时的针脚,细密而温暖。双魂玉的金纹顺着经脉蔓延至手臂,皮肤下泛起淡淡的金光。
“第二重,温养。”陈阿福举起竹杖,杖头轻点丰从高的手背,“温养不是蛮力,是‘养’。像养花,要浇水,要晒太阳,要等它自己开花。”
丰从高的掌心开始发烫。他能感觉到,玉髓原石的能量正顺着掌心纹路渗透,在皮肤下凝聚成一层薄薄的金膜。这层金膜并不刺眼,反而像晨雾般柔和,连静室里的烛火都被染成了暖黄色。
“第三重,化形。”陈阿福的声音突然严肃,“玉髓化形,需以心为模。你想让它成什么,它便成什么——但切记,心正则形正,心邪则形邪。”
丰从高闭上眼睛。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阿高,玉髓的力量,是守护。你要用它护着该护的人。”他想起了守灯人师姐们苍白的脸,想起了清虚观被屠的惨状,想起了萧九寒的蛇形剑。
掌心的金膜突然翻涌。丰从高能感觉到,体内的玉髓在按照他的心意凝聚——不是锋利的剑,不是厚重的盾,而是一只半透明的手掌,掌心纹路与他掌心的双魂玉完全一致,每道纹路里都流转着淡金色的光。
“这是…‘玉髓温养掌’。”陈阿福的声音发颤,“你爹当年…也只练到第三重。”
丰从高睁开眼。他的掌心浮着那只金色的手掌虚影,虚影里映着母亲的脸,映着父亲的眼,映着所有守灯人的笑容。他能感觉到,这只手掌与他的心意相通,只要他想着“守护”,它便会化作最坚韧的屏障;只要他想着“治愈”,它便会流淌出最温和的玉髓。
“第四重…”丰从高喃喃自语。
陈阿福摇头:“第四重不是练出来的,是‘悟’出来的。你娘说过,玉髓的第四重,是‘渡’。渡自己,渡他人,渡这世间的贪念。”他指向静室角落的“守心灯”,“灯油快燃尽了,等灯灭时,你或许能悟到。”
守心灯的灯油果然在第七日燃尽。
最后一丝火苗熄灭时,静室陷入黑暗。丰从高站在黑暗中,掌心的玉髓温养掌虚影却愈发清晰——它不再依赖玉髓原石的光,而是从他体内自行流转,像颗小小的太阳。
“阿高,”酒娘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你听见了吗?”
丰从高屏息。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听见窗外雪落的声音,听见静室梁间铜铃的轻响,甚至能听见远处狼牙寨的狼嚎。但最清晰的,是他心底的声音——那是母亲的叮咛,父亲的叮嘱,酒娘的鼓励,苏挽月的信任,是所有守护过他的人的心意。
“我听见了。”他轻声道。
黑暗中,玉髓温养掌虚影突然大盛。丰从高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片玉髓的海洋里,四周是无尽的金光。他能看见自己的过去:母亲绣并蒂莲的身影,父亲在玉灵洞为他挡刀的瞬间,酒娘在青城山替他挡蛇毒的模样,苏挽月在隐灯庵哭着喊“师姐”的脸…
这些画面像潮水般涌来,却没有让他淹没。他伸出手,掌心的温养掌轻轻拂过这些画面——母亲的白发变得乌黑,父亲的伤口愈合,酒娘的酒葫芦重新装满,苏挽月的师姐们笑着围过来…
“原来…这就是‘渡’。”丰从高喃喃。
他终于明白,玉髓的第四重不是什么高深的法术,而是用善念去治愈,用守护去温暖。就像母亲用玉髓救人,就像父亲用生命护着玉髓,就像他现在,用这掌心的温度,去抚平所有的伤痕。
“阿高!”酒娘的声音里带着惊喜,“灯灭了,你…你突破了?”
丰从高睁开眼。静室的黑暗已被玉髓的金光填满,他的掌心浮着那只完整的金色手掌,掌心的纹路里流转着比之前更明亮的光。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玉髓与外界的玉髓产生了共鸣——玉髓阁的图谱在发光,狼牙寨的雪在发光,甚至连远处隐灯庵的守心灯残油,都在发光。
“我…好像明白了。”他轻声道。
陈阿福拄着竹杖走进来,眼里泛着泪光:“你爹当年练到第三重时,说‘玉髓是有温度的’。现在我信了——你的掌心,就是玉髓的温度。”
苏挽月抱着师姐的画像跑进来,发间的野菊沾着雪水:“阿高,你看!”她指着窗外的雪地,“雪…停了。”
丰从高抬头。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在雪地上铺成一片金黄。他能感觉到,玉髓的力量在体内流转,像春天的溪水,温暖而明亮。
玉髓阁的晨钟敲响时,丰从高站在静室的门口。
他的掌心还残留着玉髓温养掌的温度,金色的纹路顺着指尖延伸,像朵绽放的花。酒娘递来块锦帕,帕角绣着朵并蒂莲——是守灯人的标记。他接过锦帕,擦了擦掌心的汗,却怎么也擦不掉那抹淡淡的金光。
“阿高,”陈阿福从怀里掏出块半人高的玉牌,与丰从高怀中的双魂玉拼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丰承烈”三字,“你爹留下的玉牌,该物归原主了。”
丰从高接过玉牌。两块玉牌合在一起,发出清越的鸣响。他能感觉到,父亲的意志顺着玉牌传来:“阿烈,第四重不是终点,是起点。用你的善念,去护更多的人。”
“我知道了。”丰从高点头。他望着玉髓阁外的银杏树,阳光透过枝叶洒下,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玉髓在翻涌,像团活的火,与掌心的温养掌共鸣。
“走。”他对酒娘和苏挽月说,“我们去玉髓阁的藏经阁。我要把父亲留下的‘玉髓图谱’抄录一份,交给所有守灯人。”
苏挽月眼睛发亮:“我帮你!”她抱着师姐的画像,发间的野菊在风里摇晃,“师姐们要是看见,一定会很高兴的。”
酒娘笑着摇头:“你俩倒像对了师徒。”她指了指丰从高的掌心,“这温养掌,可得好好练。往后要是遇上萧九寒的蛇形剑,也能护着自己。”
丰从高握紧玉牌。他能感觉到,母亲的善念、父亲的守护、酒娘的忠诚、苏挽月的纯粹…这些温暖的力量在他心中凝聚,化作道金色的光。
而在玉髓阁的藏经阁里,老乞丐的声音突然响起:“臭小子,记得…替我给苏姑娘带坛‘醉仙烧刀子’,她最爱喝那口。”
丰从高抬头,望着天空。晨光穿透云层,照在他掌心的温养掌上,泛着柔和的金光。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有了玉髓的力量,有了守灯人的火种,有了所有守护过他的人。
(第四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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