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寨的雪,下得比往年更早。
丰从高站在寨门前的狼头石墩上,望着漫山遍野的白。北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像撒了把碎瓷片。他能感觉到怀中的双魂玉在发烫——那是母亲留下的善魂在预警,像极了三日前在玉髓阁,陈阿福说“血蛇的人要来了”时,玉牌突然泛起的灼痛。
“阿高,”酒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裹着狐皮大氅,短刃别在腰间,酒葫芦上的红绸被风雪吹得猎猎作响,“老陈头说,血蛇的人进了山。”
丰从高转身。陈阿福拄着竹杖站在台阶上,烟锅里的火星子在风里明灭:“他们走的是狼道,踩着雪兔的脚印,连雪都没沾湿鞋底。”他指了指寨门两侧的雪堆,“你看——”
丰从高凑近。雪堆里埋着半截蛇蜕,鳞片泛着幽蓝的光,与萧九寒的“蚀骨蛇”如出一辙。
“血蛇的人来了。”陈阿福的声音发沉,“他们要抢狼牙寨的玉髓,更要抓你。”
丰从高三人围坐在火塘边,苏挽月正往陶壶里添“醉仙烧刀子”,酒气混着松枝的香气在屋里漫开。陈阿福盯着窗外的雪,烟杆敲了敲桌沿:“血蛇的人惯用‘雪遁’,能在雪地里埋伏三天三夜。他们若要偷袭,多半选在今夜。”
“为什么?”苏挽月搓了搓手,发间的野菊早被雪打蔫。
“狼牙寨的雪最厚,能盖住他们的蛇鳞甲。”陈阿福指了指丰从高的掌心,“再说,你的玉髓温养掌练成了,血蛇的人怕你。”
丰从高摸了摸掌心。玉髓温养掌的金纹在皮下流转,像团活的火。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玉髓与外界的雪产生了共鸣——雪越冷,他的掌心越热,像块烧红的炭。
“准备迎敌。”丰从高站起身,“酒娘,你带苏挽月守寨门;陈叔,跟我去后山哨塔。”
“我不去。”苏挽月拽住他的衣袖,“我要和你一起。”
“不行。”丰从高摇头,“后山哨塔能看清整个寨子,你留在寨门,万一他们从正面突袭…”
“阿高!”苏挽月急得眼眶发红,“我师姐们就是这么死的!我不想再躲在后面!”
陈阿福叹了口气:“让她去吧。当年你娘也是这样,非要跟着你爹上战场。”
丰从高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苏挽月立刻露出笑容,从包袱里掏出师姐的画像,贴在胸口:“师姐,我保护阿高。”
丰从高站在哨塔上,望着山脚下的狼牙寨。月光透过云层洒下,照得雪地泛着冷白。他掌心的玉髓温养掌微微发烫,像在提醒他——危险近了。
“来了。”陈阿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人的竹杖指向山坳,“看那片雪。”
丰从高眯起眼。山坳的雪地上,突然裂开道黑缝。黑缝里钻出无数条小蛇,每条小蛇都长着血红色的鳞片,蛇信吞吐间喷出黑色黏液。
“血蛇!”苏挽月的声音从寨门方向传来,“他们攻进来了!”
丰从高转身。寨门处传来喊杀声,酒娘的短刃划出弧光,逼退几个血蛇喽啰。但更多的血蛇人从雪地里钻出来,他们的铠甲是蛇鳞做的,刀刃上涂着幽蓝的蛇毒,所过之处,雪地被腐蚀出深坑。
“阿高!”酒娘大喊,“他们抓了陈阿福!”
丰从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三个血蛇人押着陈阿福往寨外走。老人的竹杖被砍断,嘴角渗着血,却仍在骂骂咧咧:“臭小子…快动手!”
“放箭!”丰从高大喊。
哨塔上的守灯人立刻射出火箭。火箭落在血蛇人身上,腐蚀出阵阵青烟。但血蛇人仿佛感觉不到疼,继续押着陈阿福往前走。
“没用的。”苏挽月的声音发颤,“他们的鳞甲…抗箭。”
丰从高的指尖颤抖。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玉髓在翻涌,像团活的火,却被血蛇的蛇毒压制着。双魂玉在他怀中震颤,发出细碎的鸣响——那是母亲的善魂在呐喊。
“阿高,”陈阿福突然笑了,“别管我。去…去后山的地窖。那里有…你爹留下的‘玉髓炸弹’。”
“什么?”丰从高愣住。
“你爹当年…怕血蛇的人抢玉髓,做了二十个炸弹。”陈阿福咳出一口血,“炸弹的引线…在酒坛里。你娘说…用‘醉仙烧刀子’引。”
丰从高终于明白。陈阿福故意被抓,是为了引他去拿炸弹。
“阿高!”酒娘的声音从寨门传来,“撑住!”
她甩出酒坛,酒液溅在血蛇人身上,腐蚀出大片青烟。血蛇人发出尖叫,却仍不松手。丰从高看见酒娘的酒葫芦裂了道缝,酒液顺着裂缝流出来,在雪地上冻成冰碴。
“走!”丰从高对苏挽月说,“去后山地窖!我引开他们!”
“不!”苏挽月拽住他的手腕,“我跟你一起去!”
后山的地窖藏在雪堆里,入口用枯藤遮着。丰从高扯断枯藤,拉着苏挽月钻进去。地窖里漆黑一片,只有陈阿福留下的油灯在闪烁。
“炸弹在这儿。”陈阿福指着墙角的木箱,“每个炸弹都刻着‘玉髓’二字,引线是酒坛里的酒。”
丰从高打开木箱。二十个黑乎乎的铁疙瘩躺在里面,每个都刻着“玉髓”二字,与他的双魂玉纹路一一对应。他摸出一个,引线是根红绳,浸透了“醉仙烧刀子”的酒液。
“阿高,”陈阿福的声音越来越弱,“你娘说…炸弹要放在雪地里,用玉髓的力量引爆。血蛇的人…怕玉髓。”
丰从高点头。他能感觉到,双魂玉在发烫,与炸弹产生共鸣。他把炸弹揣进怀里,对苏挽月说:“你在这儿等,我去引开血蛇的人。”
“不。”苏挽月抓住他的衣袖,“我跟你一起去。师姐说过…要和你并肩作战。”
丰从高看着她发间蔫了的野菊,突然笑了:“好。但你得听我的。”
两人钻出地窖。外面的喊杀声更响了。丰从高看见酒娘被三个血蛇人围在中间,她的短刃已经卷了刃,酒葫芦里的酒全倒了,洒在雪地上,冻成一片红。
“阿高!”酒娘看见他们,眼睛一亮,“炸弹!”
丰从高点头。他将炸弹抛向血蛇人群中。炸弹落地,红绳引线被雪水浸湿,却没有爆炸——血蛇的人早有防备,用蛇鳞甲盖住了炸弹。
“没用的。”血蛇的首领从人群后走出。他穿着玄色鳞甲,脸上戴着蛇形面具,声音像刮过砂纸,“你们的玉髓炸弹,早就被我换了。”
丰从高的瞳孔骤缩。他看见首领的腰间挂着半块玉牌——与他怀中的双魂玉严丝合缝。
“萧九寒!”他大喊。
“正是。”萧九寒摘下面具,露出张爬满蛇鳞的脸,“丰承烈的儿子,你终于来了。”他的指尖泛着幽蓝的光,“你娘的善魂,你爹的恶魂,都在我手里。今天…我要把你做成玉髓傀儡!”
萧九寒的蛇形剑刺向丰从高。
丰从高侧身闪避,却被剑气划破衣袖。他能感觉到,剑气里的蛇毒顺着伤口往体内钻,像无数条小蛇在啃食他的经脉。
“阿高!”苏挽月尖叫。
她扑过来,用师姐的画像挡在丰从高面前。画像上的师姐笑着说:“阿高,别怕。”
“不!”丰从高推开她,“你快走!”
萧九寒的笑声更响了:“跑?你们跑不掉的。”他的蛇形剑指向苏挽月,“这丫头的血,能引玉髓。我要把她做成…血玉!”
丰从高的掌心发烫。玉髓温养掌的金纹突然大盛,像团火,顺着他的手臂涌向剑刃。他将玉魂剑出鞘,金光与剑气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第一式,破妄!”他低喝一声,玉魂剑划出一道金光,斩断了萧九寒的蛇形剑。
萧九寒的后退两步,脸上露出惊恐:“不可能!你的玉髓…怎么会有善魂?”
“因为我是玉魂的子孙。”丰从高冷声道,“你错了,萧九寒。玉髓的力量,不是吞噬,是守护。”
他将双魂玉按在胸口,善魂的力量顺着血脉涌向全身。体内的玉髓开始翻涌,像团活的火,与萧九寒的蛇毒相撞。他能感觉到,母亲的善念、父亲的守护、酒娘的忠诚、苏挽月的纯粹…这些温暖的力量在他心中凝聚,化作道金色的光。
“第二式,守心!”他大喝一声,玉魂剑的金光突然扩散,笼罩了整个寨子。
血蛇人的蛇鳞甲开始崩解,露出下面的白骨。萧九寒的蛇形剑被金光腐蚀,发出“滋滋”的声响。他捂着脸尖叫:“不!这不可能!”
“第三式,渡人!”丰从高继续道。
金光化作一只巨大的手掌,将萧九寒的蛇形剑捏碎。萧九寒的身体开始溃烂,露出里面的核心——是块半人高的玉牌,玉牌上刻着“萧承煜”三字,与丰从高怀中的玉牌严丝合缝。
“这是…萧九寒的本命玉牌。”苏挽月惊呼。
丰从高伸手去拿玉牌,却被萧九寒的残魂缠住。残魂的声音像刮过砂纸:“你娘骗你的!你爹的恶魂…是你亲爷爷!当年他为了玉髓,杀了你太爷爷,嫁祸给你爹!”
“闭嘴!”丰从高挥剑斩断残魂,玉牌落在地上。他将玉牌捡起,与怀中的双魂玉合在一起,发出清越的鸣响。
“阿高!”酒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血蛇的人要跑了!”
丰从高抬头,只见几个血蛇喽啰正扛着昏迷的陈阿福往寨外跑。他挥剑斩断他们的腿,玉魂剑的金光将他们钉在地上。
狼牙寨的黎明来得很晚。
丰从高站在寨门前,望着被雪覆盖的狼头灯笼。苏挽月蹲在陈阿福身边,正用草药给他敷伤口。老人的竹杖断了,却仍在笑:“臭小子…你娘要是看见…肯定夸你。”
“陈叔,”丰从高蹲下来,“我爹的玉牌…该怎么处理?”
陈阿福摸出块半人高的玉牌,与丰从高怀中的双魂玉拼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丰承烈”三字。“这是你爹的‘玉髓令’,能号令所有守灯人。”他将玉牌塞进丰从高手里,“你娘说过,玉髓令要交给…值得信任的人。”
丰从高接过玉牌。他能感觉到,父亲的意志顺着玉牌传来:“阿烈,用你的善念,去护更多的人。”
“我知道了。”丰从高点头。他望着寨外的雪山,阳光透过云层洒下,在雪地上铺成一片金黄。
“阿高,”酒娘递来块锦帕,“你擦擦脸。苏姑娘说…要去给守灯人送药。”
丰从高接过锦帕,帕角绣着朵并蒂莲——是守灯人的标记。他望着苏挽月跑向偏殿的背影,突然笑了:“好。我和你们一起去。”
山风卷着雪粒子,裹着酒香飘向远方。丰从高回头望去,只见狼牙寨的飞檐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极了母亲的眼睛,像极了父亲的手掌,像极了所有关于守护的誓言。
而在狼牙寨的地窖里,萧九寒的残魂发出最后一声尖叫。他不知道,真正的玉髓善魂,已经醒了。
(第四十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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