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的光柱斜斜打在地上，勾勒出林薇略显单薄、却异常挺拔的身影。
楚弦静静注视着林薇清亮的眸子。
那里面没有代表欺骗的游移，只有坦然的邀请，和一种不容置喙的自信。
两人的目光无声地较量着，最终，楚弦紧绷的身体微微松懈，发出一声叹息：
“我愿意。”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林薇唇角弯起一个真切的笑意。
“你都敢这样了，”楚弦抬起手，示意着手中的尼曼斧和两人间这微妙的对峙距离，“再不答应，倒显得是我自找没趣了。”
“但是，”楚弦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你们团队的其他人会让我加入吗？他们……”
他刚想问会不会有人排斥他这个外来者、甚至对他抱有敌意，林薇又该如何平衡，脑海中却瞬间闪过赵海对林薇那几乎言听计从的态度，“你不会是他们的……‘领导’吧？”
“答对了。”林薇的笑容加深。
她似乎知道楚弦还有什么疑问，将手中的美猎弓掂了掂。
“这把弓，虽然对付外面那些活死人效率感人，但在‘内部管理’这块，威慑力还是很足的。”
她顿了顿：“实力强弱，在眼下这世道里，是当首领最朴素也最有效的标准。”
“拳头不够硬，道理就讲不通。而我，除了弓，恰好还有点近战能力和……嗯，组织协调的脑子。”她耸耸肩，放下美猎弓，神态轻松，“所以，‘磨合期’过后，大家也就都习惯听我的安排了。”
楚弦一时无言。
他再次深刻感受到林薇身上那种矛盾的特质——冷静理智下潜藏着自信和强势，却又有着让人难以拒绝的务实魅力。
她像一个带着点“疯”的“赌鬼”。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楚弦就隐隐有这种感觉，现在越发突显了。
说林薇“疯”，是因为她胆子真的大。一个弓箭手敢和他贴这么近，所需要的勇气和把李瑞放进家门差不了多少。而楚弦自认为是不敢那么做的。
然后，虽然说林薇是“赌鬼”，但她每一次“赌”时，往往已经找好了退路，或已经观察、搜集、计算、推理出了足够多的信息。
她的精神状态和行为举止确实出奇的惊人，在这末日里显得格格不入又异常耀眼。
紧接着，楚弦忽然皱了皱眉，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加入了团队，那他的车……还有车里的物资呢？
如果林薇要求他贡献出来“共享”，或者团队规则要求新成员必须上缴所有私产，楚弦会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哪怕这意味着与这个异常耀眼的人分道扬镳。
“你放心，”林薇仿佛能读心，她上前两步，用指节轻轻敲了敲SUV那布满撞击痕迹和污血的加固栅格板，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我们不是土匪窝。我参考了一点《民法典》里关于婚前财产的精神，团队制定了一条基本规则：新成员加入团队时，其原有的物资装备，视为其‘婚前财产’，团队无权强制要求共享或上缴。只有统一计划行动中获得的战利品，才按需分配。”
“同时，利用个人时间、凭借个人能力，在计划之外单独探索所得，依然归个人所有，上不上交取决于你。”
她侧过头看向楚弦，眼神坦荡：“我们说是生存团队，其实更像一个……以在末世生存为最高目标的互助合作社。”
“大家各展所长，各尽其力，也保留一定的个人空间和私产。这样，才能走得远些，不是吗？”
楚弦的心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他点了点头，算是认可。
“你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林薇忽然问道，“这些都是我拉拢其他人时积攒的问题，你该不会还有什么我想不到的疑虑吧？”
“嗯？”楚弦疑惑，“没了。”
“噢。”
“……”
“真没了吗？”
“为什么你觉得我还有？”
“那不然你干嘛一直站在这？走啊。”
楚弦才发现他们俩竟然已经站在这聊了好久。
他赶紧从SUV上拿下背包，里面装着一些物资和装备，然后跟着林薇来到A栋门口。
两人并肩沿着安全通道向上走。楚弦的尼曼斧已经插回腰间的皮套，林薇也把弓斜背在身上。
“其实，我还有一些问题。”楚弦打破沉默。
林薇停了下来，面色不善地瞪着楚弦：“那你刚刚怎么不……”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会玩弓？”楚弦接着道。
在地下停车场那惊魂一刻，林薇拉满弓弦的姿态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林薇一愣，轻笑出声：
“以前？我们总共也就见过一面，时间还那么仓促。我总不能去找闺蜜玩或者逛街，都随身背着一把美猎弓吧？那也太奇怪了。”
她的语气带着点无奈。
楚弦：“……”确实无法反驳。
“对了，”他又想起一个细节，“刚才你们靠近的时候，我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以楚弦军旅生涯锤炼出的警觉性，这很不寻常。
林薇抬起一只脚，用手电光示意鞋底：“喏，下面绑了厚厚的毛巾。我们发现丧尸对声音异常敏感后，每个人都改装了这么一双‘静音鞋’，走路基本没声，对付那些靠听觉的蠢东西很有效。”
“缺点就是跑起来容易滑倒。但如果被丧尸察觉了，穿正常鞋大概率也是跑不过的，不如从源头解决问题。”
她放下脚，继续前行。
楚弦再次默然，心中对林薇的生存智慧和执行力又高看了一分。
很快，二人爬到了A栋二层，面前出现了紧闭的防火门。
防火门上面嵌着一个有些格格不入的门锁，被林薇用钥匙打开。
似乎是察觉到楚弦的目光，林薇主动解释道：“这个锁是我和赵海换的，因为我们不太可能找到防火门原来的钥匙——而且说不到本来就没有钥匙。”
推开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被改造过的楼道间，呈T形，杂物清理得比较干净。
在T字头的部分，共有三扇防盗门，左右两扇都紧闭着，中间一扇敞开着。
听到开门声，赵海从敞开的防盗门中探出头来，看到是林薇和楚弦，松了口气，侧身让开。
“都在客厅。”
赵海低声说，目光扫过楚弦，带着审视，但没有敌意。
这是一个三室一厅的户型，客厅被布置成公共区域，窗户被厚重的遮光帘和内部加固的木板封死，光线主要来自几盏连着电瓶的LED灯。
家具简单，但收拾得井井有条。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食物香气。
客厅里或坐或站着几个人，在楚弦踏入防盗门的一瞬，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