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感慨道，“其他几个团，损失都太大了，有的减员过半，士气也低落得很。跟他们一比，李云龙的新一团，损失最小，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了。”
陈旅长带着参谋来到团部所在的民房外，正看到警卫员虎子守在门口。虎子一见是旅长，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挺直腰板就要敬礼，同时张嘴就准备向屋里通报。
“不必声张。”陈旅长抬手制止了他，压低了声音，“我倒要看看，打了胜仗的李大团长，这会儿在干什么好事。”
说着，他示意参谋和警卫员在门外等着，自己则放轻了脚步，像一只准备捕猎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门口，掀开帘子，直接走了进去。
屋内的景象，让他哭笑不得。
只见土炕上，摆着一张小方桌，李云龙正和苏明盘腿对坐。李云龙一手端着酒碗，一手拿着个鸡腿，正满嘴流油地跟苏明吹着牛，唾沫星子横飞，兴高采烈，哪有半点团长的样子。
“苏老弟，我跟你说，就按咱们商量好的办！一年一万……”
他的话还没说完，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门口站着的人影。当他看清来人是陈旅长时，吓得手里的鸡腿“啪嗒”一声掉在了炕上，整个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炕上弹了起来！
“旅……旅长？！”他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的军装，然后啪地一下立正，敬了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军礼，声音洪亮地喊道：“386旅新一团团长李云龙，向首长报到！”
他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让陈旅长看得是又好气又好笑。
苏明也赶紧从炕上下来，整理好仪容，站到一旁，神色镇定，不卑不亢。
“好你个李云龙！”陈旅长背着手，绕着他走了两圈，鼻子嗅了嗅空气中浓郁的酒味，“打了胜仗，胆子也肥了啊！竟敢在团部里，公然喝酒吃肉，像什么样子！”
李云龙低着头，不敢吱声，心里却在打鼓，暗道这下完了，被旅长抓了个现行。
就在这时，苏明上前一步，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报告旅长，您误会了。此次苍云岭一战，我团虽然大获全胜，但也有不少弟兄负伤牺牲，大家心里都有些难过。所以团长才拿出一些缴获的酒水，与我小酌一杯，算是为牺牲的弟兄们践行，也为受伤的弟兄们鼓劲。我们刚才，也正在商量部队下一步的发展计划，并非单纯的吃喝享乐。”
他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既解释了喝酒的原因，又把话题引到了正事上，瞬间就化解了尴尬的气氛。
陈旅长看了看神色坦然的苏明，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我没说谎”表情的李云龙，脸色缓和了不少。
他哼了一声，说道：“好吧，看在你们打了大胜仗的份上，这次就暂且不追究了。非军事行动期间，喝上一杯，倒也无妨。但我把丑话说在前面，我陈某人的部队里，绝对不养酒鬼！要是让我知道谁敢贪杯误事，别怪老子枪毙他！”
“是！”李云龙和苏明齐声应道。
“行了，都坐下吧。”陈旅长在屋里唯一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神色一肃，“现在，把苍云岭突围的具体经过，原原本本地，给我汇报一遍！”
“是！”苏明应了一声，随即，他将如何被围，如何勘察地形，如何发现煤层瓦斯，如何利用日军的进攻态势和风向，最终引爆瓦斯，全歼坂田联队的整个过程，条理清晰、简明扼要地汇报了一遍。
听完苏明的汇报，即便心中早有准备，陈旅长依旧被这堪称神迹的战役过程给深深地震撼了。他沉默了许久，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慨道：“奇迹！你们……创造了一个天大的奇迹啊！引爆瓦斯，水淹七军……不，火烧连营！好计策！好胆魄！换做任何一个人，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恐怕都想不出，更不敢用这样的办法！”
感慨过后，他的脸色突然一沉，目光如电般射向李云龙，厉声呵斥道：“但是！李云龙！这不能成为你战场抗命的理由！师部命令你从前家岭突围，你为什么不执行命令？你知不知道，违抗军令，按纪律，是要被枪毙的！”
李云龙脖子一梗，刚想辩解，却被陈旅长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陈旅长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站起身，神情严肃地当众宣读起来：
“总部嘉奖令！”
李云龙和苏明立刻肃然立正。
“鉴于386旅新一团，在苍云岭反扫荡作战中，面临绝境，顽强抵抗，并以极小的代价，全歼日军精锐坂田联队，打出了我军军威，极大提振了全军士气。经总部研究决定，特授予新一团‘集体一等功’荣誉！”
“授予新一团参谋长苏明同志，在此次战役中，以其卓越智慧，力挽狂澜，居功至伟，特授予‘总部特等功’一次！并正式任命其为新一团副团长，兼参谋长之职！望该同志戒骄戒躁，再立新功！”
“这……”李云龙听得眼睛都直了，他没想到，苏明的功劳，竟然大到了能让总部授予特等功的地步！
苏明上前一步，从陈旅长手中接过那份沉甸甸的嘉奖令，郑重地敬了个军礼，朗声说道：“感谢首长的信任！我一定不辜负总部的期望！”
宣读完对苏明的嘉奖，陈旅长将文件收好，重新看向李云龙，脸色又沉了下来：“至于你，李云龙！”
李云龙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你战场抗命，本应从重处罚！”陈旅长的声音异常严厉，“但念在，第一，你部最终打了史无前例的大胜仗；第二，你也是在苏明同志的劝说下，才最终执行的正面突围计划。经总部和旅部共同研究决定，对你功过相抵！给予严重警告处分一次！以观后效！如果再有下次数罪并罚，绝不姑息！你听明白了没有？！”
听到只是个警告处分，不用被撸职，更不用被枪毙，李云龙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咚”的一声落了地。他连忙立正，大声喊道：“听明白了！感谢首长宽大处理！”
陈旅长看着他那副如蒙大赦的样子，没好气地说道：“你小子，别谢我！你要谢，就该好好谢谢你身边的这位苏副团长！”
他指着苏明，对李云龙教育道：“如果不是他，你现在就是戴罪之身！如果不是他想出了引爆瓦斯的绝户计，你和你的新一团，现在坟头的草都该长老高了！你以为，事情会这么简单就过去了？”
李云龙闻言，这才真正意识到苏明这次帮了他多大的忙。他转过头，看着苏明，脸上露出了一丝罕见的、真诚的感激笑容，嘿嘿说道：“是是是，旅长教训的是！苏老弟，不苏副团长，这次多亏了你！以后我老李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哼！记吃不记打的东西！”陈旅长斥责道，“我看你这屡教不改的毛病，就是因为你记性太差！每次犯了错，等风头一过，你就忘得一干二净！”
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李云龙啊李云龙，我承认你小子在打仗带兵上确实是把好手，是块好料！可你这惹是生非的臭脾气，也着实让人头疼！这么多年，老子跟在你屁股后面，给你擦了多少次屁股，你自己算过没有？”
李云龙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不敢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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