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行左耳的玄冰髓还在震，像是有把小锤子在里头敲个不停。他没去管，反而把逆鳞往腰带上一别，抬脚就往裂缝深处走。岩浆在脚下翻腾，蒸得空气发颤，但他每一步踩下去，地面就凝出一层薄晶，咔嚓作响。
“典韦留的路，”他嘀咕，“总不能让几个烂血柱子给堵了。”
黄月英的炮车卡在岩浆里，钻头只剩半截，焦黑卷边。她蹲在操控台前，发间那根机关簪早就拔了下来，正用指甲抠着齿轮槽里的灰渣。孙思邈站在她身后，药王鼎悬在头顶，鼎盖掀开，里头绿雾翻滚，隐约还能听见虫子扑翅的声音。
“三号齿轮咬合角偏了七度。”黄月英头也不抬，“你再往鼎里加毒虫，这炮车就得当场炼丹了。”
“火候到了，毒才够烈。”孙思邈抖了抖袖子，三只通体漆黑的蜈蚣顺着袖口滑进鼎中，瞬间化烟，“你那钻头撑不住，咱们就换个法子——炸它个透心凉。”
黄月英冷笑一声，簪子往操控台底座一插，咔嗒三声，炮车后盖弹开，三枚青铜齿轮自行飞出，在空中咬合成环，套上主轴。她拍了下启动钮，炮管嗡鸣，变形为双螺旋喷口。
“毒火领域，启动。”
孙思邈掐诀，药王鼎猛然下压，绿雾喷涌而出，直扑最近一根血柱。雾气缠上柱体，瞬间凝结成藤蔓状，往内部钻。血柱猛地一抖，蓝光骤暗。
“就是现在！”黄月英一脚踹在炮车尾端。
炮管喷出一道紫火，撞上绿雾，轰然炸开。火球翻滚着吞噬血柱，连带着周围岩浆都烧成了琉璃色。其余八根柱子同时震颤，柱顶晶体噼啪作响。
萧景行站在火幕边缘，忽然觉得左臂一阵灼热。他低头一看，晶化纹路正往外渗出细小火苗，像是地脉在回应什么。
“火种……醒了？”他喃喃。
花木兰的孩童身影已经踏入火场中央。她一边走，一边哼着敕勒歌，调子歪得离谱，但每唱一句，身形就涨一寸。走到火心时，已是个高挑女子，赤足踩在熔岩上，脚底连个泡都没起。
她抬起手，指尖划破掌心，血线在空中画出一杆长枪的轮廓。枪影一震，猛地扎进火团深处，勾住一团跳动的赤光，硬生生拖了出来。
“这火种，”她低语，“烫得像个倔脾气。”
应龙逆鳞从霍去病战马额前飞出，化作半透明光罩，将她和火种裹住。火光冲天，花木兰的影子投在岩壁上，竟有三重——孩童、少女、战甲女子，层层叠叠，最后归于一人。
玄奘的残魂浮现在火幕外，袈裟上的卍字纹正一寸寸变黑，像墨汁滴进清水。他盘膝坐下，禅杖插入地面，杖身一震，竟是丈八蛇矛的寒光。
“这火种里混着天魔气。”他声音平静，“你吞它，等于喝毒酒。”
花木兰没答，只是把火种按进胸口。火焰顺着她衣领窜起，瞬间燃遍全身。黑焰中，她的脸变了——眉眼像林清雪，嘴角却咧出邪笑，眉心朱砂痣亮得刺眼。
萧景行反手抽出逆鳞，可那“林清雪”突然抬手，朱砂痣爆开一道强光，震得他手臂发麻。
“别动。”玄奘低喝，“是反噬，不是夺舍。”
话音未落，花木兰仰头长啸，黑焰倒卷回体内。她睁开眼，瞳孔里跳着两簇火苗，一金一紫。
“火种，收了。”她拍拍衣襟，像是刚吃完一顿饱饭，“就是口味重了点。”
黄月英那边没停手。她把剩下的三只机关兽全扔进火场，兽壳炸开，喷出大片紫色磷粉。孙思邈引药王鼎内巫族精血，血雾与磷粉一撞，化作滚滚毒云，被火幕吸住，转眼烧成紫色火墙。
“这火，”黄月英擦了把汗，“能烧鬼，也能烧人。”
李存孝的禹王槊突然自行飞出，槊尖刑天斧碎片嗡鸣不止，与火幕共鸣。萧景行盯着槊柄，发现上面浮出几个古篆：“需以战魂为引”。
他转头，正看见花木兰脱下应龙战甲，抬手一抛，战甲直坠火幕中心。火墙猛地一收，随即炸开，化作一片流动的紫金火海，将九根血柱残骸尽数吞没。
“这火，”萧景行咧嘴，“烧得还挺讲究。”
玄奘盘坐在火海边缘，禅杖深插地底。他闭眼，开始念《大日如来咒》。经文出口，却是沙哑低吼，像野兽在喉间磨牙。魔纹顺着禅杖爬向地脉，越爬越快，黑气如藤蔓缠住岩层。
“再不净化，这脉就得变魔脉。”他咳了一声，嘴角渗黑血。
萧景行摸出掌心那颗冰珠——典韦留下的酒液。他弹指一弹，冰珠飞出，撞上魔纹。酒气散开，清冽中带着烈劲，黑雾遇之即消，像雪落沸油。
“老典的酒，”萧景行轻笑，“连鬼都怕。”
最后一道魔纹消散时，玄奘背后浮现斗战胜佛虚影，金光一闪即灭。他整个人晃了晃，咳出大口黑血，却还在笑。
“原来……魔化才是净化……”
整条地脉突然亮起金光，从北境直贯南荒。九根血柱残骸里传出怒吼：“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湮灭计划？”
萧景行没理，只觉左耳玄冰髓烫得吓人。他抬手一摸，星图疯狂旋转，一道光束射向地底深处。
花木兰已将应龙战甲掷入新裂的缝隙，甲片展开，化作屏障。李存孝挥动禹王槊，刑天斧碎片与地脉共振，斩断数道试图突破的残魂。
萧景行调动刚攒的战魄点，手指在屏障上划动，刻下周天星斗符。最后一笔落下，裂隙深处传来锁链断裂声。
林清雪的银铃铛突然飞起，铃舌里的青铜残甲与灵脉共鸣，空中浮现出一段影像——涿鹿战场上，一名将领持斧而立，背影与萧景行一模一样。
他盯着那影像，忽然觉得左耳一烫。玄冰髓内部，星图投出一道轮廓——地底更深处，一颗巨大的头颅被铁链锁住，眉心一道裂痕，正缓缓渗出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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