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带着一股室外走廊的微凉空气，卷走了室内令人窒息的凝重。
【倒计时——10、9、8……】冰冷的电子音在江念脑中无情倒数，每一个数字都像重锤敲在心脏上。她几乎能感受到无形的秒针滴答划过神经末梢，带来濒临抹杀的寒意。
门口的光线勾勒出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少年穿着熨帖的白色衬衫，领口解开一颗纽扣，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袖口随意挽到小臂，露出一截干净的手腕，腕骨处扣着一块低调却价值不菲的机械表。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如同精心丈量过的温和笑容，像春日拂过湖面的风，瞬间冲淡了办公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栗色的发丝柔软地垂在额前，衬得那双含笑的桃花眼愈发温润，目光流转间，轻易就能让人卸下心防。
季昀。
江念脑子里那个该死的系统面板立刻跳出信息：【攻略目标3：财阀继承男二·季昀（当前状态：观察中，初步接触）】
“王主任？打扰了。”季昀的声音温雅悦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关于下个月校庆的场地安排，学生会有几个细节需要和您确认一下。”他说话时，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全场，掠过脸色铁青的王秃子，掠过表情各异的老师，在浑身湿漉、狼狈不堪的江念身上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最后落回王秃子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任何鄙夷或惊讶，只有一种仿佛洞悉一切却又深藏不露的平静，如同看着一件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倒计时——7、6、5……】
“啊，季昀同学啊，快请进请进！”王秃子脸上的怒容如同变戏法般瞬间切换成一种近乎谄媚的热情，刚才对着江念的疾言厉色消失得无影无踪，腰板都下意识弯了几分。季昀，季家的独子，这所学校真正的金主之一，他一个小小的教导主任哪里得罪得起。“你看这……有点小状况，我们马上处理完！”
【4、3……】江念的神经绷到了极限。她必须立刻做点什么！目标就在眼前！攻略！好感度！差值！抹杀！这些词汇在她脑海里疯狂冲撞。
就在系统倒计时即将归零的瞬间，她的手腕猛地传来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是沈砚！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面前，距离近得江念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带着皂角清香的校服气息。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正牢牢攥着她的手腕，力道很大，捏得她腕骨隐隐作痛。而他的另一只手，正紧紧抓着江念那本湿漉漉、边缘卷起的硬壳笔记本，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森然的白，仿佛要将那粗糙的硬壳封面捏碎。
沈砚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镜片，死死钉在江念脸上，完全无视了刚进来的季昀和王秃子的寒暄。他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此刻正翻涌着被强行点燃的、近乎偏执的探究欲和一种被挑战权威的愠怒。薄唇抿得死紧，下颌线绷成一道凌厉的弧线。
“你从哪里推导出这个张量表述？”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被压抑的、嘶哑的急切，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直接砸向江念。“旋转对称突变场的边界条件，你是怎么想到用黎曼曲率张量来逼近的？”他另一只抓着笔记本的手甚至微微抬起，用力地点着那几行被水渍晕染得有些模糊的公式推导，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滴！目标1沈砚好感度波动！初步核算：震惊 10%，探究 35%，被挑战的愤怒 15%……综合好感度：0%（中立状态）】系统的提示音及时响起，带着一丝评估的意味。
0%！中立！江念心头一松，随即又被更大的压力攫住。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差点就被抹杀了！而眼前这个冰山学霸的“好感度”竟然是0%！愤怒和探究几乎占了主导！
【倒计时解除。新手危机暂时渡过。请宿主再接再厉，平衡好感度。】系统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稳，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并未消失。
手腕上的力道还在，沈砚的目光带着强烈的侵略性，似乎不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绝不罢休。江念脑子飞速转动，刚想胡诌个理由搪塞过去——
“这位同学的手，似乎受伤了？”
温润的声音如同清泉，恰到好处地介入这紧绷的二人世界。
季昀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近前，距离江念只有一步之遥。他微微倾身，那双含笑的桃花眼落在江念的手肘处——那里校服袖子被蹭破了一块，露出底下擦破皮的伤口，渗着点点血丝，混着泥水和未干的湿痕，看起来格外狼狈。
他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沈砚那极具压迫感的气场和江念手腕上的钳制，目光里带着纯粹的、恰到好处的关切，温和得让人无法抗拒。他甚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动作优雅地递到江念面前。
那是一个小巧精致的纸盒，通体是柔和的米白色，没有任何花哨的图案，只在盒子一角，印着一个极其简约却充满质感的烫金徽章——两片交错的橄榄叶托着一颗星辰。江念脑子里属于原主的、关于这个世界的“常识”告诉她，那是本市最顶级、只服务于极少数阶层的私立医院，“圣心疗养院”的标志。
“需要创可贴吗？”季昀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一丝安抚的笑意，“虽然是消毒过的，但伤口沾了脏水，最好还是处理一下。”
他的举动自然得体，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融入骨血的教养和距离感，仿佛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善意关怀。然而，江念却敏锐地捕捉到，他递出创可贴时，那看似随意的目光，在她手腕上——沈砚紧紧攥住的地方——极其短暂地停留了零点几秒，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攻略目标3季昀：观察 10%，初步兴趣 5%（温和表象下隐藏评估）】系统提示。
江念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腕上的力道猛地一松！
沈砚像是被季昀的声音和举动提醒了什么，突然放开了她。但他并没有去接季昀递来的创可贴，甚至没有看季昀一眼。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依旧牢牢锁定着江念，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他直接伸出手，不是去拿创可贴，而是一把将江念另一只手里还捏着的、那本湿漉漉的笔记本也抽了过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占有欲。
“跟我走。”沈砚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却多了一丝不容反驳的决断。他一手紧握着江念那两本湿透的笔记本（他自己的卷子也不知何时被他卷在了里面），另一只手……竟直接抓住了江念没受伤的那边手腕！
“去哪里？”江念被这突如其来的拉扯弄得一个趔趄，伤口撞到湿漉漉的袖口，传来一阵刺痛，她下意识地皱眉问。
沈砚的脚步顿了一下。他侧过头，目光终于第一次，真正地、带着某种审视的意味，落在了江念蹭破皮的手肘上。那眼神锐利得如同手术刀，仿佛在评估一个实验样本的损伤程度。随即，他抬眼，对上江念带着疑惑和一丝警惕的眼睛，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校医室。”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为自己的行为寻找一个绝对“合理”的、无可辩驳的理由，然后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刻板的学术严谨，“你的论证过程，有模糊点。需要更严谨的环境讨论。”
论证？环境？江念几乎要气笑了。这个冰山学神，为了弄清楚她笔记本上的公式，连借口都找得如此……学术化？连她这点微不足道的皮外伤都成了他“学术探讨”的入场券？
【目标1沈砚好感度更新：探究欲 5%（当前好感度5%）】系统提示。江念无语凝噎，这5%的好感度，怕不是纯粹对那堆公式的兴趣吧？
季昀站在一旁，手中还托着那个印着烫金徽章的创可贴盒子，脸上的温和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如同戴着一张完美的面具。他看着沈砚近乎强硬地拉着江念就要往外走，那双含笑的桃花眼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兴味，如同平静湖面下倏忽游过的鱼影。
“沈同学说得对，伤口确实需要处理。”季昀适时地开口，声音依旧温润如玉，他将手中的创可贴盒子轻轻放在王秃子那宽大的办公桌一角，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只是放下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玩意。“王主任，学生会的事不急，您先处理江同学的事。”他转向王秃子，笑容得体，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毕竟，学生的安全和健康，才是第一位的，您说对吗？”
王秃子被季昀这轻飘飘的一句堵得哑口无言，只能连连点头：“是是是，季昀同学说得对！江念，你…你跟沈砚同学先去处理一下！”他看向江念的眼神复杂极了，有惊疑未定，有被驳了面子的恼怒，但更多的是对季昀态度的忌惮。
沈砚根本没理会王秃子的应允，拉着江念的手腕，径直越过季昀，大步流星地朝办公室外走去。他步子迈得很大，江念几乎是被他半拖半拽着前行，湿透的校服裤腿摩擦着皮肤，冰凉又难受，手肘的伤口更是火辣辣地疼。
走廊的光线比办公室明亮许多。季昀站在原地，看着两人拉扯着远去的背影，目光落在沈砚紧握着江念手腕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又缓缓移向江念踉跄的步伐和湿透的裤脚。他脸上完美的笑容弧度没有丝毫改变，只是那双含笑的桃花眼深处，有什么东西沉淀了下去，变得更加幽深难测。他轻轻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架（一个极其细微的习惯性动作），然后才转身，重新面向一脸讪笑的王秃子，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王主任，关于校庆舞台的承重问题……”
校医室在另一栋楼的底层，位置偏僻，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陈年药柜的混合气味。午休时间，里面空无一人，只有风扇在头顶有气无力地转动着，发出嗡嗡的噪音。
沈砚几乎是粗暴地将江念按在靠墙的一张白色诊疗床上，动作与其说是照顾伤员，不如说是安置一个需要固定的实验器材。他自己则拖过旁边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迫不及待地将那两本湿漉漉的笔记本摊开在膝盖上——他自己的物理卷子被小心翼翼地放在最上面。
“这里，”他修长的手指精准地点在江念笔记本上一行被水晕开、有些模糊的公式旁，语气急切，带着不容置疑的追问，“你引入的协变导数，基底变换的雅可比矩阵是如何选取的？为什么能消掉你之前提到的非物理奇点？”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灼灼，紧盯着江念，仿佛她是一件亟待解读的精密仪器说明书。
江念被他这纯粹学术狂热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手肘的伤口在粗糙校服的摩擦下疼得更厉害了。她忍不住吸了口气，试图抽回自己的手臂：“沈同学，我觉得现在……”
“别动。”沈砚的视线甚至没有离开笔记本，另一只手却像长了眼睛似的，极其自然地按住了江念想要活动的手腕，阻止她去碰伤口。他的指尖微凉，力道适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先回答我的问题。论证的逻辑链不能中断。”
江念：“……”她感觉自己快要裂开了。物理公式和好感度在脑子里打架，手腕被他按着，伤口隐隐作痛，湿衣服黏在身上又冷又难受。这个沈砚，他脑子里除了物理公式还有别的东西吗？！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学术拷问”氛围中，校医室里唯一能制造点声响的风扇似乎也厌倦了，噪音变小了。一个被刻意调大了音量的、激情澎湃的解说声浪，猛地从角落悬挂的一台老旧电视机里爆发出来，瞬间填满了小小的空间：
“……天呐！天呐！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周焰！是周焰！一打五！残血反杀！极限换装！我的老天爷！这操作是人能打出来的吗？！野王！当之无愧的野王！让我们记住这个ID——Firestorm！他一个人点燃了全国赛的战场！翻盘了！星耀战队翻盘了——！！”
伴随着解说近乎破音的嘶吼，是震耳欲聋的现场欢呼和激昂的背景音乐。
江念和沈砚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惊得同时转头。
老旧电视机的屏幕上，画面激烈晃动，最终定格在一个特写镜头。一个染着嚣张火焰般红发的少年，正猛地从电竞椅上站起来，一把扯下头上的耳机，狠狠摔在桌面上！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几缕红发黏在饱满的额角。他眼神桀骜不驯，像一头锁定猎物的年轻雄狮，对着台下沸腾的观众席，毫不掩饰地比出一个张扬的、代表胜利的大拇指朝下的手势！嚣张，狂放，带着一种燃烧一切的野性力量。屏幕下方打出的ID赫然是：Firestorm（周焰）。
画面随即切到精彩回放，是刚才那波一打五的极限操作。眼花缭乱的技能释放，快到极致的走位规避，精准到毫秒的伤害计算……那双手在键盘和鼠标上翻飞，快得几乎留下残影。
江念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屏幕上那双操控着角色在刀尖上跳舞的手上。前世连续七十二小时高强度加班调试核心算法的记忆碎片瞬间翻涌上来，对操作精度和反应速度的苛刻要求几乎刻进了骨子里。几乎是本能地，她盯着屏幕上那炫目到不真实的操作，眉头不自觉地蹙起，一句带着专业审视意味的评价，不受控制地从唇齿间溜了出来：
“手速峰值……不到800APM（每分钟操作数），第三段位移的延迟补偿没吃满，硬直差0.15秒，全靠预判硬撑……啧。”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带着点刚被“学术拷问”后的疲惫沙哑。
但在这突然安静下来的校医室里（解说刚好在回放结束的间隙停顿了一下），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空气瞬间凝固。
头顶风扇的嗡鸣声消失了。电视机里解说的激情呐喊也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沈砚猛地转过头，看向江念。他镜片后的目光不再是纯粹的物理探究，而是充满了惊愕和一种全新的、审视怪物般的锐利。他握着笔记本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
与此同时，校医室虚掩的门，被一只骨节分明、戴着价值不菲腕表的手，轻轻推开了。
季昀不知何时已经处理完学生会的事务，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门口。他脸上那温润如玉的完美笑容依旧挂着，只是此刻，那双含笑的桃花眼正一瞬不瞬地落在江念身上，眼底深处翻涌着浓烈到化不开的探究和一丝冰冷的兴味，如同终于发现了猎物身上某种极其有趣、又极其危险的秘密。他的目光，比沈砚的审视更加深沉，更加具有穿透力，仿佛要将江念从里到外彻底剖开。
【警告！警告！检测到异常信息外泄！】
【目标2周焰（远程关联）情绪波动（关键词：手速/预判）！初步评估：极度震惊 被窥探的暴怒！】
【目标3季昀好感度波动：探究欲 20%，评估等级提升至‘高度危险’！当前好感度：5%（兴趣浓厚）】
【目标1沈砚好感度波动：认知颠覆 15%！当前好感度：20%（强烈探究）】
【四目标间好感度差值突破初始警戒线（15%）！请宿主立刻采取措施平衡！】
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如同最高级别的警报，在江念脑海里疯狂炸响，红色的警告框层层叠叠地弹出，几乎要挤爆她的意识。那滋滋的电流声也变得异常尖锐刺耳，隐约夹杂着更清晰的“嘀…嘀…”声，如同催命符咒。
三个男人（物理意义上在场的两个，加上远程被“冒犯”的一个）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从不同的角度聚焦在她身上。探究，审视，兴味，还有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暴怒……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窜上头顶。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各种目光撕碎的寂静中，江念的目光缓缓从电视机屏幕上那个红发桀骜的身影移开。
她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动作甚至称得上有些缓慢，轻轻拂开黏在脸颊边的湿发。然后，在那三道（或四道）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她微微侧过头，目光迎向门口季昀那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眼，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那笑容，既不惊慌，也不讨好，甚至带着一丝破罐子破摔的、奇异的坦然和……挑衅？
接着，她清晰地开口，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校医室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她的目光甚至带着点“粉丝”特有的、理所当然的骄傲，重新落回电视机屏幕上那个定格在胜利姿势的红发少年身上。
“怎么？很奇怪吗？”她轻轻歪了下头，湿漉漉的发梢扫过苍白的脸颊，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疑惑，仿佛刚才那句精准到冷酷的专业剖析只是最寻常的粉丝点评。
“我是周焰的粉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