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暖阁。
一些近臣在商讨国家要事,朱高炽始终不言语。
王振躬着身子,出声道:“皇上,南洋诸国听闻皇上推行仁政,纷纷上表称臣,只不过……这贡品一年比一年少了。”
“奴才觉得,可派使者南下巡视,既显天朝上国的威严,又能让诸国进贡,充盈国库,岂不两全其美?”
朱高炽听罢,皱起了眉头。
他虽仁厚老实,却也不傻,直言道:“南下巡视?这不就是下西洋嘛,耗费恐怕要很多。”
王振立即辩解:“奴才算过账了,只要派遣两艘船,再带些丝绸茶叶就行,沿途诸国定要争相送礼,来回不过两月,少说就能赚回六十万两!这可比下西洋要好多啦!”
几位想借机捞油水的大臣立刻附和:“皇上,王公公说得是啊!南洋诸国需要敲打,这样才能彰显我大明皇威!”
朱重八冷眼旁观,心中冷笑。
这王振果然憋不住了,借着巡视的名义,实则是想染指海外贸易,培植自己的势力!
所谓赚回六十万两,不过是想要中饱私囊!
朱重八出列,直言道:“皇上,王振这个办法,看似省钱,实则藏着大祸啊!”
王振猛地看过去,惊道:“朱大人何出此言?奴才这是一心为国,怎会酿成大祸呢?”
朱重八冷笑一声,旋即瞪向对方:“两艘船?南洋海域广阔,海盗猖獗,两艘船能敌得过海盗?诸国要是不愿送礼,是不是要动兵?一动兵,六十万两够吗?当年郑和下西洋带五万精兵,尚且不敢说安全,你一个太监,凭什么说两月赚六十万的?!”
一连串掷地有声的质问,让王振不敢回嘴,脸色很是难堪。
朱高炽也反应过来,认同道:“朱卿说得在理,此事却是不行。”
王振见计谋败露,旋即扑通跪地:“皇上!奴才是一片忠心呐!朱大人这是看不起奴才的出身,这才有意刁难的!”
朱重八微眯着眼,向前踏进一步。
他把一份卷宗丢了出来,沉声说:“那你解释解释,这个是什么情况?”
卷宗展开,里面是锦衣卫的密报。
王振近日常与漕运主事的义子密会,还从内府偷运了二十箱丝绸,实则是准备走私到南洋的私盐!
“你……你这就是在陷害!”
王振如遭雷击,双腿止不住的发软。
朱重八早就料到对方会狡辩,于是看向锦衣卫指挥使。
两名锦衣卫会意,很快就押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吏走进大殿。
这正是漕运主事的义子!
他一见到王振,连忙就喊了起来:“皇上饶命啊!这都是王公公让小的帮忙运私盐,说南下时用官船带货,可以赚十几倍的利,还说事成以后给小的万两白银呢。”
轰!
满朝文武,全都是惊呆了!
谁都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太监,居然会有胆量去勾结外臣走私,还想行贪腐之事!
看来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
朱高炽气得浑身发抖,顿时感觉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
他指着王振,气不打一处来:“你……你竟敢欺君罔上,走私贪腐!来人啊!把这狗奴才拖下去,杖八十,打入天牢!”
“皇上饶命啊!奴才反正都是被冤枉的啊!”
王振死到临头了,还在狡辩,一路哭喊着被拖下去。
路过朱重八身边时,怨毒的目光几乎要吃人。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做得如此隐秘,竟被朱重八抓了个正着!
朱重八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敢在他眼皮底下搞小动作,就得有被发现的准备!
处理完王振,朱高炽看向朱重八,眼神充满了感激:“朱卿,要不是你及时发现,朕都差点被这奸佞给蒙骗了!”
朱重八淡淡道:“皇上,王振之事也警醒了我们,宦官不得干政,更不能接触财权军权。臣建议,重提洪武爷‘宦官不得识字、不得干政’的铁律,内府秘档要由内阁和御史台共同监管,防止再出王振这样的祸害!”
朱高炽立刻下旨:“以后由朱卿牵头,联合内阁整顿内府,凡有违纪的宦官,统统重罚!”
退朝后,许多文官围着朱重八,纷纷道:“朱大人这手太漂亮了!不动声色就把王振的狐狸尾巴揪出来了,真是厉害啊!”
“这王振背后怕是有人撑腰,不然怎敢如此胆大妄为?”
朱重八却说:“不管是谁撑腰,敢伸手就要做好被砍的准备,我已让锦衣卫彻查,王振与赵王朱高燧的长史有过密会,这背后怕是牵扯到藩王。”
杨士奇脸色一沉:“赵王?莫非他还没死心?”
朱重八嘴角勾起:“正好借这次机会,把藩王身边的祸害一锅端了!”
正说着,秦岚提着食盒走来,看到朱重八被众人围着,忍不住笑:“看来这是又立新功了?我爹爹让厨子做了你最爱吃的荔枝肉,让我给你送来尝尝。”
朱重八心头一暖,大方收下:“还是你最懂咱啊。”
周围的官员们见状,纷纷打趣:“朱大人,秦小姐这都亲自送菜了,你们的好事也该定了吧?”
秦岚脸颊微红,嗔了他们一眼,拉着朱重八就走。
“别听他们胡说,我有正事跟你说。”
朱重八跟着秦岚到一处偏僻角落,问了句:“说吧,是不是伯父那边有什么消息?”
秦岚深吸一口气,凑近他耳边,道:“爹爹今儿个在兵部查边军账册,发现了一桩怪事,宣府和大同那几位总兵,近些日子往京里运了三批药材,但押送的兵丁全都是赵王朱高燧的私卫。”
“最主要的是,账册上记的药材分量,足够一个边镇用半年了,但库房入库单却少了很多。”
朱重八皱起眉头,沉思良久。
他在朝中待了这么久,太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了。
边军药材一直以来都是由兵部直接调拨,根本轮不到藩王私卫插手。
可现在居然全变了。
“还有,我爹让人盯着赵王的府邸,发现他之前通过王振,从工部火器营买走了两百斤的火药,声称是要在封地修水利炸山,可那火药的型号,都是禁军守城用的火药,根本不能民用!”
“火药?”
朱重八的心脏猛地骤跳。
藩王勾结边将已是死罪,私购火药相当于就是要谋反了啊!
赵王朱高燧自永乐年间就镇守彰德,执掌三卫,后来虽上交兵权,但向来是野心勃勃。
眼下皇帝刚刚登基,根基未稳,如果赵王真有异心……
后果不堪设想!
“我爹爹不敢声张,那些边将都是赵王的心腹,王振在宫里又是司礼监的太监,眼线遍布朝野。”
秦岚的手不自觉抓住了朱重八的衣袖,有些担忧,道:“爹爹让我务必告诉你,赵王最近跟王振走得极近,你在朝中锋芒太露,他们怕是已经盯上你了。”
朱重八抬手按住她的肩,微笑道:“咱知道了,让伯父也要小心,千万不可打草惊蛇。”
他又冷冷道:“赵王想动咱,总得掂量掂量后果。”
秦岚却更担心了:“可他们有火药,有边将,还有王振在宫里当内应呀。”
朱重八却很淡定:“越是这样,越不能乱,你回去告诉伯父,咱自有办法。有你们父女帮衬咱,这京城的风浪再大,咱也接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