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朱重八倒吸一口凉气,手腕处的旧伤隐隐作痛。
那是之前遇袭时留下的刀伤,近日阴雨连绵,总会发作。
刚想揉一揉,突然就被一只温热的手给轻轻按住。
不知何时,秦岚就站在桌旁,手里还捧着个小巧的药箱,她眉眼间带着关切。
“又疼啦?我爹让人专门从宣府捎来的伤药,专治刀剑旧伤的,我给你敷上。”
她的指尖有些冰凉,触到他时,朱重八只觉浑身酥麻。
秦岚穿了身水蓝襦裙,发间别着支薄金簪子,少了几分侠气,却添了一丝温婉。
她低头用棉蘸着药膏,动作平缓,发梢偶然间会扫过他的小臂,带来一阵微痒。
“你今日不练剑,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朱重八故作镇定,耳尖却是已经泛红。
“爹爹说你这几日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让我来监督你呢。”
秦岚嘴角噙着笑,药膏抹开时还夹杂着淡淡的草药香。
她继续说:“你的伤也是为护我才受的,我来照顾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于谦正好抱着卷宗进来,撞见了这一幕,瞬间识趣地转身就走。
“哎呀!我居然忘拿文书了,朱兄你……你们继续,我晚点再来啊!”
秦岚听到这里,脸颊瞬间绯红,手下的力道都轻了几分。
朱重八看着她那泛红的耳根,忍不住打趣:“怎么啦?是怕于大人说闲话?”
“才没有呢!”
秦岚嗔了他一眼,继续说:“我是觉得,你该多歇歇,新政刚推行,百姓的日子刚好过些,你要是累垮了,谁来盯着那些贪官污吏?”
这话虽带着几分嗔怪,关心却是藏不住。
朱重八心中暖意洋洋,握住她的手,道:“放心吧,我无大碍。等忙完这阵,就陪你去逛灯会,怎样?”
秦岚的眼睛瞬间亮了,充满期待:“好呀!那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正说着,杨士奇和夏原吉就笑着走了进来。
看到桌上的药箱,以及秦岚微红的脸颊,他们对视一眼,都不禁笑了笑。
而杨士奇捋着胡须道:“朱御史真是好福气,有秦小姐这样细心照料,难怪推行新政能精力十足呢。”
夏原吉也凑热闹:“可不是嘛?最近国库补缺,各地民生向好,这都是朱御史的功劳!”
提到新政,朱重八立刻正色道:“两位大人谬赞了,我刚还想到一策,可在军屯推行轮耕,让一半的士兵种地,一半士兵训练,半月更换,既不耽误防务,还能增产粮食。”
“轮耕制?”
夏原吉想了想,旋即赞同道:“此法很好啊!军屯总是顾此失彼,如此一来,粮食和防务两不耽搁!朱大人果然是聪明绝顶!”
众人正说得热闹,忽然有个小太监蹑手蹑脚地走进来,还给杨士奇递了张纸条。
杨士奇看完,板起脸来,朝朱重八凑近说:“宫里出事啦,司礼监的小太监王振,最近总在太子面前转悠,还拉拢了几个掌印的太监,听说是在偷偷打探新政的风声。”
“王振?”
朱重八从未听过此人名号。
秦岚在旁听得清楚,继续说:“爹爹说过,宫里的太监最是难缠了,表面上阿谀奉承,暗地里都一肚子坏水呢。”
朱重八点头认同,道:“此人得多留意,太子年纪还小,容易被奸佞蒙蔽。”
随后,他对杨士奇说:“大人可多在太子面前提醒,让他要远离宵小之徒。”
正说着,就看到朱瞻基带着个小太监走进来。
那小太监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生的眉清目秀,却总爱笑着脸,这就是王振。
朱瞻基走近前来,说:“朱先生,我带王伴伴来学一下政务,他认字快,正好能帮我抄录奏折。”
王振立马行礼,声音尖细,却透着许多殷勤:“奴才王振,见过几位大人,常听太子殿下说,朱大人是当世的活菩萨,推行新政救了好多百姓,奴才这是打心底里佩服呢。”
这话说得严丝合缝,既捧了朱重八,还恭维了朱瞻基。
此刻,朱重八不动声色地审视他,见他眼神乱飘,盯着自己手腕的伤药时掠过一丝算计。
朱重八心中冷笑,看来这小太监,心思挺多哇。
朱重八冷冷道:“太子殿下聪慧,学政务是好事,可抄录奏疏还得谨慎,军国大事不得外泄啊。”
王振听到后有些尴尬,还是勉强笑着说:“朱大人教训的是,奴才谨记。”
朱瞻基却是没察觉异样,拉着朱重八去看他新写的民生策论。
“先生你看,我这兴修水利疏如何?”
朱重八接过策论,见上面字迹工整,提出的治水方案很是得体,惊讶道:“太子这策论写得极好!你怎么想到的?”
朱瞻基得意地说:“都是王伴伴帮我找的旧籍,里面还有太祖爷的批注呢!”
王振在旁继续吹捧:“这都是太子殿下聪慧,一学就会,奴才不过就做了些跑腿的活罢了。”
朱重八皱起眉头,心里起了疑心。
洪武爷的河防旧籍算是内府秘藏,区区一个小太监,是如何轻易拿到的?
这王振分明是在刻意去讨好朱瞻基,借机要接触核心的政务!
送走了朱瞻基和王振,杨士奇忧心说:“这小太监不简单啊,居然能拿到内府秘案,背后莫非是有人撑腰?”
“不管是谁撑腰,要是动歪心思就不行!”
朱重八很是警惕,扭头说:“夏大人,你明日可借查内府藏书为由,好好清点秘档,看看少了哪些。杨大人,你多陪太子研读洪武祖训,让他明白宦官不得干政的铁律!”
安排妥当之后,天色已近黄昏。
秦岚收拾着药箱,轻声说:“那个太监看着就不舒服,你可要当心点啊。”
朱重八送她到门口,微笑道:“别担心,只要有我在,他翻不起什么浪的。对啦,那个灯会……”
“我等你,不见不散。”
秦岚抬头看他,笑意渐浓。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朱重八握紧了腰间的玉佩。
……
而另一边,司礼监值房。
王振正对着铜镜整理自己的衣袍,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容。
他轻轻摸着袖中那页从洪武旧档上撕下的批注,眼中闪烁着满满的野心。
朱重八?杨士奇?夏原吉?
哼哼,你们这些家伙,迟早要给咱家爬下,当垫脚石!
还有这大明的权柄,终将是要握在咱家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