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熙元年正月,顺天皇宫的节日宴正酣。
朱高炽坐在龙椅上,看着殿下文武百官,以及宗室亲眷,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意。
今天是他登基后的首个节日晚会,虽没有铺张浪费,却也摆了十多桌的宴席,气氛很是热闹。
“皇上,隆平侯张信举荐一女,说她极会弹古琴,想要给皇上献艺呢。”
太监凑上前,毕恭毕敬地说着。
朱高炽也很开心:“这样啊,既然是有才艺的,那就宣她来看看吧。”
不多时,一个身着淡蓝色襦裙的少女慢步走入殿中。
看她年约二十,身姿婀娜,怀抱一把古朴琴,这是罪臣苏御史之女苏婉清。
其父因弹劾勋贵贪腐,而被构陷下狱,她也成了罪奴。
今日被隆平侯张信举荐入宫,其实是被逼迫来的。
“罪女苏婉清,恭祝皇上万福金安。”
她盈盈下拜,声音清脆可人。
朱高炽听到她自称是罪女,但是却不卑不亢,心里更添加了几分好感:“抬起头来,你想要弹什么曲子啊?”
“回皇上的话,罪女要给皇上弹奏的是《高山流水》。”
说到这里,苏婉清抱着琴走到殿中案前坐下,指尖开始轻轻地拨弄琴弦。
当琴音骤起,刚开始清冷悠远,紧接着又轻快灵动,等到后面,听得让满殿众人凝神屏息。
朱高炽身着龙袍,闭目轻晃,啧啧称赞道:“这一首《高山流水》当真好听,此女果然厉害!”
角落里,朱重八却没有那么开心。
他没错过苏婉清弹时的细节,她眼角余光飞快扫过殿角那尊香炉,拨弦的手指是常人无法发现地顿了一下。
那眼神绝对不是普通少女的紧张,而是一种,他极为熟悉的决绝!
就好像是在战场上,赴死时的眼神!
当一曲终了,苏婉清起身谢恩,转身退下时,脚下突然被一绊,居然是朝着朱重八的方向踉跄倒下。
朱重八身形速度,立刻就伸手扶住她的腰肢,指尖触到她手腕的瞬间,心中一紧。
她的脉搏非常急促,不像是紧张,更接近于恐惧。
而她宽大的袖口下,好像还藏着什么硬物。
这人,绝对有问题!
“多谢大人。”
苏婉清抬头,眼中噙着泪光,那泪水里仿佛是藏着一丝急切的求救。
她趁着众人目光未及,立刻就把一片撕碎的琴谱残页塞到朱重八手心,还专门压低声道了句:“救我。”
说完话,他就着急忙慌地低头离开。
朱重八握紧手心的残页,心中很是狐疑。
等到苏婉清走远,他连忙展开残页看去,上面只有一个墨迹未干的“信”字。
难道是……隆平侯张信?!
节日宴过半,朱高炽看起来有些疲惫,于是就提前回寝宫歇息。
朱重八心中不安,总觉得那琴音背后藏着阴谋,所以借故离席。
他在宫道上徘徊了许久,暗中观察动静。
等到深夜,一声巨响突然从皇帝寝宫方向传来,紧接着是太监的尖叫:“不好啦,走水啦!香炉炸了!”
朱重八暗骂一声,立刻就拔腿往寝宫跑。
赶到时只看到寝宫外一片混乱,侍卫们都在围着炸开的香炉灭火。
朱高炽已被护到偏殿,尽管是没有受伤,脸色却十分不好。
一个小宫女被飞溅的瓷片划伤了腿,正躺在地上痛哭。
“到底是什么情况?!”
朱重八眼疾手快,赶紧抓住一个侍卫问。
“回大人的话,是龙床旁的香炉突然炸了!幸好皇上当时还没就寝,不然的话……”
侍卫说到这里,还是心有余悸。
就在这时,隆平侯张信带着一队亲兵赶来,朗声说:“皇上!应该是有刺客作祟!臣刚查到,那献琴的苏婉清形迹可疑,她献艺时离香炉最近,估摸着就是她做的手脚!此女乃建文余孽,打算要行刺皇上啊!”
朱重八看着那炸碎的香炉,以及想起苏婉清塞给他的残页和眼中的求救。
脑袋飞速地运转着,这其中到底是有什么关联!
他沉声说:“侯爷未免太武断了吧!仅凭离香炉近就要着急定死罪吗?”
张信皱起眉头:“到一边儿去!你懂什么啊,此女父亲是罪臣,她入宫献艺本就动机不纯!要我说,现在就该拿下苏婉清,严刑拷打,就能问出同党!”
偏殿内,朱高炽的声音传来:“先把苏婉清收押诏狱,等到明日再审。张信,就由你负责彻查此事,不得有误。”
“臣遵旨!”
张信很是得意,还不禁挑衅地瞪了朱重八一眼,紧接着就挥手示意亲兵去抓苏婉清。
朱重八站在混乱的宫道上,握紧了手中的琴谱残页。
他敢断定,这绝对不是一场简单的行刺案,而苏婉清,更不像张信说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