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短篇小说 > 净坛使者,八戒的三界逍遥游 > 第32章 高老故庄,墟烟忆旧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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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娃趴在云帆舸的船沿,看着一个秀美的小山村,炊烟袅袅,夕阳的余晖下,温暖,恬静。

伸出小手,指给八戒:

“朱大叔,你看,那里好漂亮!”

八戒闻言,顺着狗娃的手指望去。

身形竟然微微一滞,眼神也跟着颤抖了一下。只一瞬,又恢复了乐呵呵的笑容:

“嘿!小子有眼光,那是——高老庄!”

他顿了顿,似乎在品味着这个名字在唇齿间留下的余韵,接着说:

“那儿啊,炊饼很香,翠绿的葱花一洒,芝麻粒一盖,啧!……”

“师傅,我们的厨房需要灶台,他们那里有好泥土吗?”

阿九闪着灵动的双眼,歪着头打断了八戒。

“啊?!对对对!高老庄后山的五色胶泥,可是天下一绝!”

八戒一拍脑门。

敖丑憋了一眼下方,冷冷道:

“既然有砌灶的土,咱们下去吧!”

云帆舸缓缓降落,避开庄户集中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庄子外围一片僻静的山坡后。

船停稳了,八戒却站在船舷边,没有第一个跳下去。

他望着几步开外那条通向庄子的,熟悉又陌生的小路,脚步像是被钉住了。

刚才在空中的谈笑风生渐渐沉寂,一种无声的、沉重的东西悄然笼罩了他。

宽厚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出一条长长的、略显寂寥的影子。

阿九敏锐地感觉到了师傅情绪的变化,轻轻走到他身旁。

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他。

狗娃看看村子,又看看突然沉默下来的朱大叔,眨巴着大眼睛,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小声问:

“朱大叔……你以前,就住在这里吗?”

八戒没有回答,深深望了一眼那暮色中的村庄,仿佛要将眼前的景象与记忆中的模样重叠起来。

半晌,轻轻地叹了口气:

“走吧,去找咱们的胶泥!”

他率先迈开步子,手指向一处盖着青瓦的院落,声音平稳:

“那儿……以前是片瓜地,夏天,能偷……咳,能摘到最甜的瓜。”

走过一个巷口,前面矗立着一棵老槐树。

粗壮的树干,树皮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树干上似乎还有模糊的刻痕。树枝交错,宛如一个天然的凉棚。

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沙沙沙地响。仿佛在与八戒他们打着招呼。

“这树……还在唉!夏天的中午,这里总有很多蝉鸣……”

他语速低缓,伸手摸了摸粗糙的树皮,眼神里有着片刻的游离,仿佛透过树干看到了某个倚着树影听着蝉鸣打盹的黑胖汉子……

忽然,一阵清脆稚嫩的童谣声,伴随着跳皮筋的节奏,从树那边远远传来:

“高老庄,三条巷,炊烟弯弯米饭香。”

“东巷娶新妇,西巷猪满栏,南巷的瓜儿甜又甜!”

“甜又甜,舍不得咽,留给阿姐做嫁妆……”

“嫁妆堆得高又高,抬轿的郎君——要挑胖胖的郎”

歌声戛然而止,伴随着小女儿家们嘻嘻哈哈的笑闹声跑远了。

八戒手抚着树干,竟怔在那里。

童谣的调子,依稀还是几百年前的调子,可这词……“要挑胖胖的郎”?

他清楚地记得,从前这童谣最后一句明明是“抬轿的郎君——要挑俊俏的郎”!

是了,当年他猪刚鬣黑胖憨壮,力大无穷,一人能干十个人的活,虽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却也成了庄子里好些人暗自羡慕的“好劳力”。

这童谣,竟在几百年的口口相传中,因他而变了模样。

是调侃?认可?还是时间开的一个无心的玩笑?!

无人知晓!

但这微小的变化,如一枚温柔的楔子,轻轻敲进了八戒的心坎。

他不再是那个与此地格格不入的“妖怪”,他的存在,竟也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融入了这片土地的肌理,成了它记忆和传承的一部分,哪怕只是一句无人在意的童谣。

一股暖流,带着几点酸楚和怅惘,在心间流过……

“这帮小崽子……”

八戒悟出了什么,目光澄澈,温和:

”走!找胶泥去!”

径直走向一片向阳的山坡。这里的景致变化不大,只是泥土呈现出奇异的五彩斑斓光泽。

“就是这儿了!挑色泽最润,手感最粘的。”

八戒看向敖丑,自己却没动手,走到一边,找了块平整的大石头坐下,目光,落到了坡下的空地。

那里,他作为猪刚鬣的时候,曾经在那里劳作。

高翠兰总是到时间给他送饭,在窄窄的路上走得飞快!

每次接过那香喷喷的饭食,翠兰最喜欢看他擦汗的傻样,在他的憨笑声中回家……

这是一部电影,观众只有一个!八戒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平静地投向坡下的村庄。

炊烟次第升起,饭菜的香味隐隐约约飘散过来,夹杂着母亲呼唤孩儿归家的声音,犬吠声,推磨声……一幕幕平凡到极致的人间烟火图……

狗娃安静地蹭到八戒身边,轻轻拉拉他的衣角,纯净地眼神看向他,忽然小声问:

“朱大叔,你以前的家,也在下面吗?是哪一间呀?”

八戒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沉默片刻,抬起手指,指向庄子里一个模糊的角落,声音有些沙哑:

“好像……是那边吧。记不太清喽……房子估计早塌了,或者换人喽。”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真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阿九却看见,他放在膝盖上的那只大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

她顺着师傅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片屋舍连绵,根本分不清具体是哪一间。她心里轻轻一酸,明白了什么。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敖丑沉默地挖着泥,阿九和狗娃安静地陪着八戒,没有人再说话。

一种温和的寂静笼罩着山坡,只有泥土被翻动的沙沙声,和远处庄子传来的、模糊不清的生活噪音。

八戒就那样静静地坐着,看着炊烟,灯火……那数百年来似乎从未改变,却又物是人非的日常。

他脸上的神情异常平静,深沉的,近乎温柔的凝视着这块地方。

好像正在看一场无声的老电影,自己是唯一的观众,也是那电影里早已谢幕的主角。

敖丑龙爪般的双手插入泥土,高效地挖掘采集着……

过了许久,直到敖丑将采集到的胶泥都用荷叶包好,沉声道:“够了。”

八戒才仿佛大梦初醒般,猛地回神。

“啊?哦……好,好。”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脸上恢复了那副乐呵呵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沉默凝视的人只是大家的错觉。:

“收获不错!走走走,回船上!俺老猪今晚亲自下厨,给你们露一手。”

他率先转身,朝着云帆舸停泊的方向走去,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甚至吹起了不成调的口哨。

只是,在踏上舷梯的前一刻,他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

夜色渐浓,高老庄的灯火温暖而疏离。

他笑了笑,这次的笑容里,少了些东西,又多了些东西。

最终,他扭回头,步伐坚定地,走上了船。

云帆舸即将隐入云层,下方高老庄的阴影里,一个原本在溪边浣衣的妇人缓缓直起身。

她望着云帆舸消失的方向,脸上憨厚朴实的神情褪去,眼神变得空洞而冰冷,嘴角勾起一丝绝非农妇的,诡异而僵硬的微笑。

抬手,机械地拧干了手中一件粗布衣衫。

那衣衫的袖口上,用同色线绣着一个极其隐蔽的、扭曲的符号——形似一个被抹去了五官的佛陀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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