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宁街,太尉府。
四周的烛火照的屋子通明,床上的男子眉毛修长,超越眼角,一双凤眼紧闭,薄唇惨白无血色,倒显出一副儒雅忧郁的气质。
他胸口上包裹着一道道纱布,隐约还有些血迹渗出来。
旁边的谢母一双手紧攥着手帕,一脸担忧的开口:“林副院,我儿现在什么情况了?”
一旁坐在椅子上的太尉谢昭神情严肃,丝毫看不出担忧之色。
林甫把着脉象,摇摇头:“不好说。能不能醒来就凭少爷的意志力了。”
谢母眼看着就要踉跄着倒地,一旁的年轻男子顺势接住了她。妇人拿手帕擦了擦眼泪,泣不成声道:“予儿怎么就遭了这种罪啊,好好的一个孩子……”
太尉眼上闪过一丝阴鸷,忽然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昏迷的儿子,甩袖冷哼一声:“哭什么,这点伤都扛不住,还怎么配当我谢家的孩子!”
谢母哭的更委屈了,控诉道:“老爷,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孩子,是我的心头肉……你想想办法救救他,他才19岁……”
那边正控诉着,床上的谢容予突然闷咳一声,睫毛忽然剧烈颤抖了起来,年轻男子欣喜道:“爹,娘,我哥有反应了,我哥有反应了。”
林甫连忙上前探谢容予的脉搏,随后立刻拿出银针在百会、神庭、印堂等穴位上施针,以起到镇静安神的作用。
很快,谢容予安静了下来,林甫将他头上的针撤下来。众人看着这一幕,纷纷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谢容予的呼吸渐渐平稳,眼睛也慢慢睁开,带着一副雾气。
谢母立马过去扶着床头,心疼的看着谢容予:“予儿……你受苦了。”
谢容予的眼睛逐渐清明,意识回笼,虚弱道:“母亲……”
太尉谢昭,张嘴想说什么,到了嘴边却变成冷冰冰的话语砸在谢容予的头上:“还能活着,没死就成!”
谢昭神情漠然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向门口走去。
“父亲!”,谢容予急着起身坐起来,行礼,却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鲜血瞬间浸透了纱布,他脸色瞬间惨白,但是他顾不上这些,“都怪孩儿不成器,暴露了行踪,请父亲责罚!”
谢昭脚步顿住,月光照着他那冰冷的脸庞,冷漠道:“确实失败,我看你的眼睛也该治治了,你说和你对手的是太子,但太子现在好好的在东宫坐着,一点伤也没有!”
谢容予露出吃惊的神色:“这不可能,儿子看得真真切切。”
谢昭冷哼一声,没理会他说的话,抬脚便踏出了屋里的门槛。
谢容予眸光闪出失落,随后在母亲的搀扶下躺了下来,他摸了摸枕头底下,发现空荡荡的一片,大惊失色道:“母亲,我的玉佩呢?”
他急忙又要起身,在床上慌乱摸索着,谢母连忙按住他,眸中闪着泪花:“我儿,玉佩丢了……丢了……”
谢容予眼底的光消失了,突然卸了力倚靠在墙头。
——
次日清晨。
褚煜下了早朝回东宫,便自行更衣,准备去凤仪宫。
周晏行在一旁看着:“哥,你真要去?皇后会不会怀疑?毕竟他那宝贝侄子现在还躺着呢。”
褚煜拢了拢袖口,“那就让他好好看看,孤受了‘风寒’,是怎么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的。”
凤仪宫的门槛刚迈过,就见皇后正歪在榻上,鬓边金钗斜斜插着,见他进来,眼皮都没抬全:“皇儿来了?身子好些了?”
“劳母后挂心,已无大碍。”褚煜规规矩矩行了礼,顺势坐在了旁边。
皇后抬眼扫了他一眼,发现他面色红润,瞧着中气十足,一点受伤的样子都没有,难道那天真是予儿看错了……
她忽然坐直了些,语气带着试探:“听说你从南昭回来,受了些许风寒,昨日听林副院说你还在处理公务,怎么不多歇着?”
褚煜眼皮微撩,语气不带一丝波澜:“儿臣不敢耽误国事,自然是不敢休息。”
“话虽是这么说,但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皇后例行问候道:“你父皇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累坏了身子,可怎么为皇族开枝散叶。”
褚煜目光冷淡,没应声。
皇后似也是习惯了,没在意道:“据说你皇祖母给你相看了些,你都没有可心的人吗?那南枝小姐也不合你心意吗?”
她笑着说:“据说,那南枝小姐可是非常中意你……”
南枝也就是太后的孙侄女,清河郡公家的女儿,时常被太后叫到宫里。
褚煜眉心微不可察的蹙了蹙,他毫无耐心的扯了扯嘴角:“儿臣今日在早朝上未见表弟的身影,可是表弟发生了何事?”
皇后顿了顿,她皮笑肉不笑道:“母后也不知,许是今日身体有恙吧。”
她看着面色不显什么,实际上悄悄捏紧了手心,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无意的还是故意试探?可若是予儿前日伤的是他,他身上又怎会毫无外伤痕迹。
“那既如此,用不用儿臣派林副院过去看看?”
当真不知?皇后犹豫了一瞬,笑道:“不必了皇儿,如若有事,兄长那边会召林副院过去的,你这份心意,我会替你转告给予儿,有心了。”
褚煜颔首,沉声道:“那我便不打扰母后雅兴了,儿臣告退。”
他说完深深一揖,转身时,眼角余光瞥见皇后手边的茶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茶水溅湿了她明黄色的裙摆。
褚煜他究竟知道了些什么,他为何会突然提到林甫。
褚煜嗤笑了声,身形很快消失在凤仪宫。
而东宫偏院。
宋时微刚刚醒来,只见她往一个小瓶子里扔了一颗小石子,她每日晨起便会扔一颗,如今里面已经有三颗了。
这证明,她已经消耗了三天电量了,她无奈的探了口气,又得想办法补电量。
刚惆怅没多久,周晏行便火急火燎的进来,急着把她喊过去。她以为褚煜有发生了什么突发情况,便快速赶过去。
周晏行领着宋时微再次踏入褚煜的书房时,但屋里并没有褚煜的身形。她疑惑的看着周晏行。
“宋妹妹,快来看看这些。”周晏行语气急切,小心地打开木匣,露出里面厚厚一叠药方。
宋时微带着疑惑走过去。她看见药方,意识到此事不简单。她先是净了手,然后才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最上面一张泛黄的药笺。
周晏行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看着她。
起初,宋时微看得很快,眉头微蹙,似乎只是在浏览。但很快,她的速度慢了下来。她拿起第二张,第三张……时而将两张药方并排放置对比,时而又抽出一张年份较近的仔细端详,指尖无意识地在某些药材名称上轻轻划过。
书房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和她偶尔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沉吟。
“这药方,是有关太子殿下的吗?”她蓦然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