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药方,是有关太子殿下的吗?”她蓦然开口道。
周晏行:“对,这是我哥从六岁到十六岁服用的药方。”
“六岁……”宋时微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褚煜六岁的样子,眨巴着大眼睛,然后喝下这碗药之后平复的痛楚,后又因为药性又捂着头反复翻滚的样子。
“真是个小可怜……”
褚煜刚进来就看见宋时微对着药方自言自语的样子,他示意周晏行不要出声,听到这句话没忍住问了出来:“什么?”
宋时微吓了一跳,回头仰头看褚煜这个大高个子站在他身后,转身行礼:“太子殿下。”
褚煜微微蹙眉,周晏行见状赶紧接话说:“哥,宋妹妹刚才说你是小可怜。”
宋时微听见顿时一阵慌乱,转头瞪了一下周晏行:“我没有,你别瞎说,我是说小时候的太子殿下很可怜。”
好像越说越乱了。
褚煜意味不明的看了宋时微一眼,不得不说,长这么大还是第一个人说他可怜。
他走向案几坐了下来,看见了桌上的药方,猜到她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便问道:“宋姑娘此话怎讲?”
宋时微放下药方,那双总是清澈灵动的眸子里瞬间盛满了愤怒。
“殿下”,宋时微指着那泛黄的药方愤愤不平道:“这上面的药材是有安神,治疗头痛的效果没错,但仔细看,这用量上都有问题,这远志,茯神长此服用此剂量,会损耗心神,令人精神萎靡,记忆减退!”
她又迅速抽出另外几张不同时期的,“还有这几味,附子、细辛等药,药性热,看似能驱寒补阳,但如果同前面几位寒凉药物同时服用,非但不能互补,反而会摧毁殿下的的根基,加重体内的寒湿淤积。
此药物搭配在你体内剧烈冲撞,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会觉得体内真气到处乱窜的原因。
寻常医者单凭脉象难以诊断,只当是殿下你体质复杂,旧疾缠身!”
宋时微越说越快,语气也越发冷冽,胸口剧烈起伏,她拿起最近的一张方子,脸色难看至极:“前八年,他们还有所收敛,但是后面这两年的药方,他们却愈发肆无忌惮。
他们在药方里加了极其微量的幻忧草!”
“此物罕见,有极微弱的镇痛效果,但更大的作用是长期缓慢侵蚀经脉,更可怕的是,它能引人躁郁,剂量稍增便可导致幻听幻视,最终心智失常!”
周晏行倒吸一口凉气,拳头骤然捏紧。反观褚煜,此刻看向宋时微的目光不由得露处几分欣赏。就好像中毒的,受了这么多年罪的不是他。
“哥,难怪你前几年会如此……”
周晏行没往下说下去,但懂得都懂。宋时微总算知道为什么原书中说太子暴戾,但她实际看到的太子并不这样,因此每次看褚煜都感觉跟原书有种割裂感。
但是原书中结局,太子暴戾狠心是从开头到结尾的,而现在的太子浑身透漏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深沉和智慧,甚至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有所发觉,停了药……
是因为她的来到,才导致这本书的世界磁场发生了变化吗?那系统里的原书还有参考价值吗,这是她第二次怀疑这个系统。
不知怎的,她脑海中突然想起昨天她给褚煜拔针的时候,他说的那句:‘太医院并非我所能掌控的势力’。
起初她还不理解,现在懂了,他发现太医院给他喝的药一直是不正常的药,所以就把药停了,但是寻常医者又诊断不出,所以体内的寒毒就一直存在。
从小就遭遇此陷害,他甚至还能保持头脑清醒,一步一步培养势力,一直到今天,他才能把这份沉寂已久的药方拿出来。
宋时微看向褚煜的目光又露处几分同情来,我宣布,现在他是个大可怜。
宋时微发呆许久,在褚煜看来,她的目光就是从刚才的愤懑不平到惆怅再到对他的同情。
褚煜:……
“这世上,有人生活的比孤苦的多”,褚煜抬眸看向宋时微,“所以,宋时微,收起你那一副同情的表情。”
宋时微思绪被拉回,听到这句她并没有一副被戳穿的神情,反而自然道:“殿下,这幻忧草据我所知,是罕见毒物,此物十年开花,十六年才具备毒性。而且只有极其潮湿的环境才能生长,生长环境非人力可创造,必是有人蓄谋已久,早就盯上了这药物。”
旁边的周晏行追问:“那是什么地方?”
宋时微摇摇头:“不知。”
她对毒物知之甚少,若不是跟随她师父见过几种难处理的,有了经验,想必她也诊断不出,只当是寻常头疾。
“啊”,周晏行惆怅道:“就连宋妹妹也不知道啊,那还会有谁知道。”
这或许是揪出周氏一族惨案的关键信息。
“不过,或许我师父知道”,宋时微提到她师父,眼底有着细碎的光:“我师父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周晏行听完凑上来问:“宋妹妹,你的师父到底是谁啊?这么高深,你的医术都这么厉害了,那你的师父肯定更厉害。”
“对,我师父很厉害”,宋时微很快失落的说:“不过我很久都没见到我师父了,我都不知道他在哪儿。”
看着这落寞的表情,周晏行一下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却见宋时微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吓了他一跳。
宋时微忘了一件正事,关于她爹的案件想问褚煜。想借着疗伤的时间好好问问他。她看向褚煜,眉眼一笑,往榻上指了指:“殿下,躺下吧,治疗的时辰到了。”
宋时微就是这样,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仿佛什么事情都干扰不到她一样。
褚煜听从她的指令,乖乖的躺在了床上。
宋时微掏出银针包,在等待褚煜解衣服的时候,犹豫了下,但又担心不是时候,不知道要不要说。
褚煜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便沉声道:“有何事?”
宋时微听见也不犹豫了,她微微一笑:“殿下,关于我爹的盐税案怎么样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褚煜解衣服的手停顿了下,眸色微微有些动容,看着这样的宋时微,他在考虑,盐税案的处理方式要不要告诉她,若是不告诉,她是否还会像现在一样,惦记着给他疗伤。
一个人沉在黑暗底下久了,就越贪恋天上的光。
他躺下,最终阖上眼眸,做出了决定,沉声道:“暂时没有,那边暂时还未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