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结束的冰冷余韵还在房间里回荡。张清玄盯着屏幕上那张焦黑铜匣的照片，尤其是那刺眼的“玄尘”刻痕，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玄尘师叔…凶手？
可那双斗笠下冰冷的眼睛，出手相救时又分明带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猛地将通讯器屏幕扣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不能再想了！当务之急，是应付林锋的报告和即将到来的审查！
他强打精神，拿出纸笔，开始艰难地撰写周家老宅事件报告。他隐去了玄尘出手相救的关键环节，将重点放在“地阴怨”的特性、自己使用安魂咒失败、被怨念侵蚀、以及最后被不明力量（含糊描述为“凌厉破邪之力”）介入惊退的过程上。对于铜匣照片，他只如实描述了飞鸟标记的熟悉感，对“玄尘”刻字表示震惊和无法解释，未做任何主观推测。
报告写得艰涩而痛苦，每一个字都像在刀尖上跳舞。他知道，这种程度的报告，瞒不过林锋。
***
第二天清晨，“蜂巢”的气氛比往日更显凝重。张清玄被直接带到了A区深处一间没有任何标识的金属门前。门口站着两名面无表情、气息沉凝的行动组成员，眼神锐利如刀。
“进去。”其中一人冷声道，打开了门。
门内是一个狭小、压抑的房间。没有窗户，只有头顶一盏惨白的吸顶灯。中央一张金属桌，两把椅子。雷刚坐在其中一把上，双手抱胸，脸色沉得能滴出水。他旁边，坐着技术员乙（面容严肃的女技术员），面前放着一台打开的便携终端。
“坐。”雷刚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下巴朝对面的椅子点了点。
张清玄默默坐下，感觉像是坐在了被告席上。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审问气息。
“张清玄。”雷刚身体前倾，目光如炬，带着战场磨砺出的压迫感，“周家老宅的报告，我看过了。漏洞百出！”
他猛地一拍桌子，金属桌面发出沉闷巨响！“那股压制怨灵的力量！报告里语焉不详！说！到底是什么？！”
张清玄后背瞬间绷紧：“报告里说了，当时情况危急，我只感知到一股凌厉的破邪气息，来源不明…”
“不明？”技术员乙冷冷开口，手指在终端上快速敲击，调出一份能量图谱分析报告，“根据现场残留能量分析，那股力量属性极其纯粹且独特，带有明显的金属性锋锐特质和…古剑意蕴！与你描述的‘凌厉破邪’勉强吻合。但更重要的是——”
她将屏幕转向张清玄，上面是两段能量波形的局部放大对比图：“看这里！周家老宅残留的‘破邪’能量波形峰值频率，与三天前废弃工厂行动中，你用来逼退核心傀影的那道符光波形…相似度高达78%！虽然强度天差地别，但核心频率特征高度一致！”
嗡！
张清玄脑子一懵！符光？相似？难道玄尘师叔用的飞剑…和《玄真秘录》的符箓之力同源？！
“解释！”雷刚的怒吼再次响起，“为什么压制怨灵的力量，会和你龙虎山的符箓之力特征高度相似？！那股力量是不是来自你口中的‘玄尘’？！他当时就在现场！对不对？！”
技术员乙的目光也死死钉住张清玄，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房间里的压力陡增！空气仿佛凝固了！张清玄感觉自己被两头猛兽夹在中间，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承认？那就坐实了玄尘师叔的嫌疑和他在报告中的隐瞒！不承认？第九局的技术分析铁证如山！
就在他心神剧震，几乎要被这压力压垮的瞬间——
“嗡——呜——呜——！！！”
凄厉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响彻整个“蜂巢”！红灯在走廊和房间内疯狂闪烁！
“警告！核心数据库遭遇高强度渗透攻击！防火墙第三、第四层被突破！攻击源：深红之鱼！目标：丙级及以下新晋人员档案库！”技术员乙的终端上瞬间跳出鲜红的警报框！她的脸色骤变！
“深红之鱼？！”雷刚猛地站起，脸色铁青，如临大敌！叶红鱼！她在这个节骨眼上攻击档案库！目标直指新晋人员…包括张清玄！
“妈的！”雷刚怒骂一声，也顾不上审问了，对张清玄吼道：“待在这里！哪也别去！”说完，和技术员乙一起，风一般冲出房间！沉重的金属门“砰”地一声关上，将刺耳的警报声隔绝在外，也将张清玄一个人留在了这间压抑的审讯室里。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张清玄暂时脱离了被逼问的绝境，但心却沉得更深。叶红鱼…她果然一直在盯着自己！这次直接攻击第九局数据库，是想拿到什么？仅仅是档案？还是…更多？
他靠在冰冷的金属椅背上，疲惫和焦虑交织。玄尘师叔的谜团未解，叶红鱼的威胁又至，自己还深陷第九局的怀疑之中…前路如同这狭小的房间，一片黑暗。
刺耳的警报声被厚重的金属门隔绝，只剩下沉闷的嗡鸣。狭小的审查室内，惨白灯光下，张清玄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叶红鱼的突袭像一道惊雷，暂时劈开了针对他的逼问，却留下了更深的寒意。
他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闭着眼，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和混乱的思绪。玄尘师叔、铜匣刻字、符力同源…叶红鱼的攻击…所有的线索如同乱麻。
等等！
符力同源？
技术员乙的分析报告…玄尘师叔的飞剑力量，与《玄真秘录》的符箓之力特征高度一致？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脑海！
他猛地睁开眼，手伸向怀里的帆布挎包！指尖触到那本硬壳笔记本的瞬间，又骤然停住！
不行！这里一定有监控！甚至监听！
他强压下立刻翻看秘录寻找飞剑相关记载的冲动，装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这间冰冷的牢笼。墙壁光滑，天花板角落…那个微型摄像头的红光，正无声地闪烁着。
必须等！等一个安全的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格外漫长。门外隐约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模糊的指令声，显示着“蜂巢”正全力应对叶红鱼的入侵。
不知过了多久，刺耳的警报声终于停歇，闪烁的红灯也恢复了常亮。外面似乎平静下来。
沉重的金属门“咔哒”一声滑开。雷刚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色依旧铁青，但那股针对张清玄的凌厉杀气暂时被更沉重的阴霾取代。技术员乙跟在他身后，眉头紧锁，手指在便携终端上飞快操作着。
“算你走运。”雷刚声音低沉，带着疲惫和一丝未消的怒火，“叶红鱼…那疯子！撕开了三道防火墙，外围档案库被搅得天翻地覆！核心数据暂时保住了，但你的部分基础档案…泄露了。”
张清玄心头一沉。基础档案…姓名、年龄、照片、代号…这些信息落入叶红鱼手中，后果难料！
雷刚大步走进来，拉开椅子重重坐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盯着张清玄，眼神复杂：“数据库被攻击，你的审查暂时中止。但玄尘的事，没完！那股力量，还有报告里的隐瞒…我会盯着你！”
他的语气依旧强硬，但张清玄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同。或许是因为共同的敌人（叶红鱼），或许是因为他刚才在周家老宅报告里关于“地阴怨”和铜匣的线索确实有价值，雷刚的态度里，除了怀疑，似乎多了一丝…同袍面对强大外敌时的凝重？
“叶红鱼拿到了什么？”张清玄沉声问。
“主要是基础信息，代号‘玄枢’，你的名字和照片。”技术员乙接口，声音冷静，“但她在突破过程中，触发了我们埋在丙级档案里的‘逻辑陷阱’…反向追踪到她三个跳板节点，其中一个…指向龙虎山地区一个废弃的通讯基站。她在那里短暂停留过。”
龙虎山？张清玄瞳孔微缩！叶红鱼也在查龙虎山旧事？！她到底想干什么？
“行了！”雷刚打断，“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现在，滚回你的安全屋！写报告！把铜匣照片的分析补上！明天交给我！”他烦躁地挥挥手，像是要赶走什么讨厌的东西。“记住，小子！”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目光如电，“别耍花样！更别想着跑！在这地方，老子能保你，也能…哼！”他没说完，但那声冷哼充满了警告。
张清玄默默起身，走出压抑的审查室。雷刚最后那句“能保你”…是错觉吗？
***
回到冰冷的“丙-07”，张清玄反锁房门，第一时间扑到床上，从帆布包最深处掏出《玄真秘录》！
他急切地翻找着。关于符箓的记载很多，但大多是绘制、激发之法。飞剑…飞剑…他手指快速划过泛黄的书页。
终于！在讲述“真炁化物”的一篇晦涩附录的角落，一行蝇头小楷的批注映入眼帘：
“炁凝于金，意附于形，心剑合一，可破邪妄。然耗神甚巨，非神完炁足者不可轻用。——守一”
真炁化物！飞剑！爷爷的批注！
玄尘师叔那柄威力惊人的飞剑，果然是源自《玄真秘录》的传承！是同源之力！
这个发现，非但没有解开疑惑，反而让玄尘的身份更加扑朔迷离！他拥有秘录传承，是爷爷亲传？还是…通过其他途径获得？铜匣外“玄尘”的刻字，是标记？还是栽赃？
疲惫和困惑如潮水般涌来。他合上秘录，走到狭小的嵌入式洗手池边，掬起冷水狠狠泼在脸上。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却浇不灭心头的乱麻。
抬起头，看着镜中自己苍白而迷茫的脸。目光无意间扫过洗手池下方一个不起眼的金属网格通风口。
等等！
那网格边缘…似乎有一点非常微小的、不属于这里的暗红色印记？像是…干涸的朱砂？
张清玄心中一动，蹲下身，凑近仔细查看。印记非常淡，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在印记边缘抹了一下。
指尖传来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法力残留波动？很微弱，很隐晦，带着一种古老的气息。
这波动…似乎和爷爷的符箓之力不同，更接近…龟甲占卜那种沟通天地的苍茫感？而且这暗红印记…像是某种指引？
他猛地想起后勤处陈伯！那个对古物极为了解的老者！
顾不上疲惫，张清玄立刻起身，快步走向后勤处。直觉告诉他，这个发现可能至关重要！
后勤处依旧弥漫着陈年纸张和药草的味道。陈伯正戴着白手套，用软毛刷清理一块新送来的、布满泥土的陶片。
“陈伯！”张清玄压低声音。
陈伯抬头，看到张清玄略显焦急的神色，扶了扶眼镜：“小张？有事？”
张清玄迅速将发现通风口朱砂印记和微弱法力残留的事情说了一遍。
陈伯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他放下刷子，摘下白手套。“带我去看看！”
两人很快回到“丙-07”。陈伯蹲在通风口前，从随身携带的工具包里取出一支特制的、带有放大镜和微光探测头的笔形仪器，对准那点暗红印记仔细探查。又拿出一个类似罗盘的小巧仪器，指针在印记上方微微颤动。
“嗯…”陈伯眉头紧锁，“是朱砂没错。但这法力残留…非常古老，非常特殊…不是攻击或防御性质，倒像是…一种定位标记？或者说…‘钥匙孔’？”他看向张清玄，“你试着，用一点真炁，非常微弱的一丝，注入这印记中心试试？按《玄真秘录》里‘感应篇’最基础的导引法。”
张清玄心中惊疑不定，但还是依言照做。指尖凝聚一丝微弱真炁，小心翼翼地触碰那暗红印记的中心。
真炁注入的刹那！
嗡！
通风口的金属网格内部，极其隐蔽地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弹开的“咔哒”声！
紧接着，一块大约指甲盖大小、薄如蝉翼、呈不规则形状的黑色龟甲碎片，被一股微弱的气流从网格深处“吐”了出来，轻轻落在张清玄手心！
龟甲碎片入手冰凉，上面布满了极其古老、细密、难以辨认的灼刻纹路。而在碎片背面，用同样古老的朱砂，清晰地写着一个名字——不是“玄尘”。
是“守一”！
张清玄的爷爷，张守一！
***
碎片冰冷，贴在掌心。那古老的“守一”二字，如同烙铁，烫得张清玄灵魂都在震颤！
通风口…龟甲…爷爷的名字…
是谁？在什么时候？用这种方式，在这间冰冷的安全屋里，给他留下了线索？！
玄尘？还是…爷爷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