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在通风管道中艰难爬行,砖石的棱角刮擦着手臂的伤口,疼得她牙关紧咬。身后石室的撞击声如同惊雷般炸响,每一次震动都让管道里的灰尘簌簌落下,呛得她不住咳嗽。她死死攥着怀中的布防图和信件,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潇诀最后那句“一定要活下去”在脑海中反复回响,成了支撑她前行的唯一力量。
管道狭窄得仅容一人蜷缩,黑暗中只能凭着手脚的触感摸索方向。她不知道爬了多久,膝盖早已磨得血肉模糊,伤口渗出的血与灰尘混合成暗红的泥渍,每挪动一寸都像在刀尖上行走。就在她快要耗尽体力时,前方突然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伴随着潮湿的夜风——那是通风口的出口!
青禾精神一振,拼尽全力向前蠕动。出口被锈蚀的铁栅栏封锁,她抽出软剑插进栅栏缝隙,借着身体的重量反复撬动。生锈的铁条发出刺耳的“嘎吱”声,终于在石门彻底碎裂前,硬生生被撬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她顾不上铁刺划破皮肤,连滚带爬地钻出通风口,重重摔在一片松软的腐叶上。
月光透过茂密的藤蔓洒下斑驳的光影,她这才发现自己身处酒楼后院的假山缝隙中。远处传来焚天宫徒众的叫嚣声,显然他们已经发现石室空无一人,正在四处搜捕。青禾强撑着站起身,撕下裙摆草草包扎好流血的膝盖,辨认着方向朝巷口狂奔。
城西老巷如同迷宫,青石板路凹凸不平,好几次她都险些被松动的石板绊倒。手臂上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包扎的布条,顺着指尖滴落在石板上,留下一串鲜红的印记。她不敢回头,只能凭着记忆在纵横交错的巷道中穿梭,身后的脚步声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转过第三个街角时,前方突然出现两名手持长刀的黑衣人。青禾心头一紧,立刻转身想退回岔路,却发现身后也出现了追兵。她背靠着冰冷的砖墙,看着逐渐逼近的黑衣人,握紧软剑的手心全是冷汗。体力早已透支的她知道绝无胜算,只能拖延时间等待转机。
“兵符不在我身上。”青禾强作镇定,目光飞快扫视四周,“潇诀还在石室里与你们堂主周旋,你们不去支援,反倒来追我一个弱女子?”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堂主早料到你会耍花样。兵符图谱只有你能激活,抓住你比什么都重要!”话音未落,刀锋已带着凌厉的风声劈来。
青禾侧身避开,借着墙根的掩护辗转腾挪。但她终究伤势过重,几个回合便被逼到墙角。眼看刀锋就要刺中胸口,巷口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一声洪亮的喝问:“何人在此喧哗?”
火把的光芒瞬间照亮巷口,一队身着玄甲的禁军策马而来,为首的正是沈毅。青禾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眼前一黑险些栽倒:“沈大人!”
黑衣人见势不妙想要逃窜,却被禁军迅速围堵。沈毅翻身下马快步上前,看到青禾满身伤痕,眉头瞬间拧成疙瘩:“青禾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潇诀呢?”
“潇公子被困在忘忧茶馆的石室!”青禾抓住他的衣袖,声音因急促的喘息而颤抖,“焚天宫的人设下埋伏,石门被巨石封堵,沈大人快派兵去救他!”
沈毅脸色剧变,立刻对身后的副将下令:“带三百精兵随我去忘忧茶馆!其余人将俘虏押回府衙严加审讯!”他扶住摇摇欲坠的青禾,语气凝重,“你先随亲兵回府疗伤,我定会救出潇诀。”
“我要一起去!”青禾眼中噙着泪水,语气却异常坚定,“石室的机关我熟悉,或许能帮上忙。”
沈毅看着她倔强的眼神,沉吟片刻后点头:“上马,抓紧缰绳。”
青禾被亲兵扶上战马,紧紧抓住马鞍的雕花。马蹄声急促地敲打着石板路,禁军举着火把如潮水般涌向忘忧茶馆。远远便看见酒楼方向火光冲天,隐约传来兵刃碰撞的脆响,显然沈毅留在暗处的人手已经与焚天宫的人交上了火。
“大人,前方发现焚天宫的伏兵!”前锋骑兵高声示警。
沈毅拔剑出鞘:“冲破他们的防线!不惜一切代价救出潇公子!”
禁军如猛虎下山般冲入敌阵,刀光剑影中惨叫声此起彼伏。青禾伏在马背上,看着身边闪过的厮杀场面,心急如焚。终于抵达酒楼后院,她立刻指引士兵:“暗门在大堂博古架后面!”
几名亲兵合力移开歪斜的博古架,露出被巨石封堵的暗门入口。石缝中不断渗出血迹,隐约传来兵器碰撞声。青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沈毅却异常镇定,立刻对工兵营下令:“用烈性炸药炸开缺口,注意控制剂量!”
导火索滋滋燃烧,亲兵们迅速撤离到安全距离。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碎石飞溅中,石门被炸开一道丈宽的缺口。沈毅率先冲了进去,青禾紧随其后,火把的光芒照亮密道,只见地上散落着数具黑衣人的尸体。
“潇诀!”青禾沿着密道狂奔,终于在石室入口看到了倚靠在石壁上的身影。潇诀肩上的伤口血流不止,染透了月白的夜行衣,手中的长剑仍紧握着,面前横七竖八躺着几具黑衣人的尸体。听到脚步声,他艰难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沈伯伯……青禾……你们来了。”
“别说话!”沈毅连忙上前扶住他,让军医立刻处理伤口,“焚天宫的堂主呢?”
“从密道另一侧……逃了。”潇诀咳嗽着吐出一口血沫,目光紧紧锁住青禾,“布防图……你带出来了吗?”
“我带来了!”青禾将怀中的布防图和信件递过去,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对不起,都是我害你受伤……”
“傻丫头。”潇诀抬手想替她擦泪,手臂却因脱力垂落,声音微弱如风中残烛,“你没事……就好。”
军医迅速为潇诀包扎伤口,沈毅拿起布防图在火把下展开,眉头渐渐舒展:“果然是焚天宫总坛的布防图!还有这封信,竟揭露了二十年前的惊天阴谋!”他看向青禾,语气凝重,“副宫主勾结的奸臣,极有可能是当朝户部尚书李嵩,当年围剿焚天宫的粮草正是由他调度。”
青禾这才注意到信上最后那句“速将兵符交予忠良之后潇家”,震惊地看向潇诀:“你祖父真的是禁军统领?”
潇诀虚弱地点头:“先祖父……正是当年率军围剿焚天宫的总指挥。母亲信中说兵符需两家合力破解,看来这兵符图谱的秘密,只有潇家的祖传密钥才能解开。”
沈毅收起布防图:“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府衙。焚天宫损失惨重,短期内不会再贸然行动,但李嵩在朝中势力庞大,我们必须尽快将证据呈给陛下。”他示意亲兵将潇诀抬上担架,对青禾道,“你也需要好好疗伤,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
返回府衙的路上,青禾坐在马车上,看着担架上脸色苍白的潇诀,心中百感交集。从初遇时的意外相救,到如今的生死相依,这个温润如玉却总带着一丝疏离的公子,早已在她心中占据了特殊的位置。而母亲二十年前的布局、焚天宫的阴谋、潇家的使命……所有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终于被这两封信串联成完整的链条。
回到府衙时天已微亮,沈毅将潇诀安置在客房,又请大夫为青禾重新处理伤口。看着手臂上狰狞的疤痕,青禾忽然明白,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可以躲在母亲羽翼下的懵懂少女了。母亲用生命守护的秘密,潇诀用安危换来的生机,都让她无法再逃避。
“青禾姑娘,沈大人请你过去。”亲兵的通报打断了她的思绪。
青禾来到书房时,沈毅正与潇诀低声交谈。看到她进来,潇诀挣扎着想坐起身,却被沈毅按住:“躺着吧,伤势要紧。”他将布防图推到青禾面前,“这上面标注了焚天宫在各地的分舵位置,还有他们与李嵩往来的秘密据点。我们必须尽快将这些证据呈给陛下,但李嵩在京城势力盘根错节,贸然行动恐怕会打草惊蛇。”
潇诀咳嗽着开口:“我父亲……正在京郊练兵,不如我们先去投奔他。潇家老宅有祖传的密室,足以保护布防图安全,等父亲集齐证据,再联名上奏陛下。”
沈毅点头同意:“我会安排人手护送你们去潇家老宅,对外就宣称你们在围剿中受重伤,需静养调理。我留在京城牵制李嵩,等你们安全后再汇合。”他看向青禾,语气郑重,“兵符图谱关系重大,务必妥善保管。”
青禾握紧胸前的玉佩,坚定地点头:“我明白。”
三日后,潇诀的伤势稍有好转,沈毅便安排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由亲兵伪装成商队护送他们前往京郊。临行前,青禾站在潇诀的马车旁,看着他苍白却依旧温润的侧脸,轻声道:“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潇诀轻笑一声:“说过了不关你的事。倒是你,手臂上的伤会不会留疤?”
青禾下意识地捂住手臂,脸上泛起红晕:“一点疤痕而已,不碍事的。”
“等事情了结,我请京城最好的大夫为你诊治。”潇诀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听说用雪莲膏涂抹能去疤痕,我家库房里正好有陈年的雪莲,到时候……”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沈毅策马奔来,脸色凝重:“不好!李嵩似乎察觉到了异常,派了骑兵在城门盘查!你们从北门小路走,我引开追兵!”
潇诀立刻对车夫下令:“改道北门!”他握住青禾的手,目光坚定,“别怕,有我在。”
青禾看着他掌心的温度,心中的慌乱渐渐平息。马车调转方向,朝着北门疾驰而去。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青禾知道,他们即将踏上更危险的征程,但只要身边有他同行,再崎岖的前路似乎也变得可以跨越。
马车驶离京城的那一刻,青禾回头望去,只见沈毅带着一队人马朝着相反方向疾驰,身后扬起滚滚烟尘。她轻轻握住胸前的玉佩,感受着那温润的触感,仿佛能从中汲取力量。母亲的遗愿、潇家的使命、未竟的真相……所有的重担都压在她的肩上,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潇诀看着她眼中的坚定,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他知道,这场跨越二十年的风波,终将在他们手中画上句号。而此刻马车外吹过的清风,仿佛正预示着一个崭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