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诀进宫后的第三日,京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青禾坐在窗前看着雨打芭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母亲留下的日记本,心中那股不安却如窗外的雾气般,越来越浓。
“姑娘,沈大人来了,说有要事找您。”侍女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青禾连忙起身迎出去,只见沈毅神色凝重地站在廊下,身上还带着雨水的湿气。
“沈伯伯,外面雨大,快进屋说。”青禾将他引进屋,让侍女奉上热茶。
沈毅接过茶杯却没喝,沉声道:“丫头,出事了。柳氏不知从哪里找了几个‘证人’,说当年苏夫人确实与焚天宫有来往,还拿出了几封所谓的‘密信’,在朝堂上交给了御史台。”
青禾手中的帕子猛地攥紧:“密信?她伪造的?”
“十有八九是,”沈毅叹了口气,“但那些御史本就与李嵩有些交情,如今抓住机会便在朝堂上煽风点火,说陛下偏袒潇家,压制苏家,连带着连忠烈祠的事都被提出来非议,说不该为‘通敌叛国’的人建祠。”
青禾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陛下怎么说?”
“陛下虽没信,但架不住御史们轮番上奏,”沈毅眉头紧锁,“潇太傅在朝堂上据理力争,却被御史们指责是为了儿女私情包庇罪臣之女,气得太傅当场咳了血,被送回府休养了。”
“太傅怎么样了?”青禾急声道。
“已请太医看过,暂无大碍,但需要静养。”沈毅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丫头,这事因你而起,你千万别急坏了身子。潇公子正在吏部与几位老臣商议对策,让我先来告诉你一声,让你别担心。”
青禾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不能不担心。他们污蔑我可以,但不能玷污母亲的名声,更不能连累潇家!我要进宫,亲自找陛下说清楚!”
“万万不可!”沈毅连忙拉住她,“如今朝堂上正是风口浪尖,你这时候进宫,岂不是给御史们送把柄?他们定会说你仗着救驾之功胁迫陛下!”
青禾脚步一顿,眼中满是不甘:“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颠倒黑白?”
“当然不是,”沈毅从怀中取出一卷纸,“潇公子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这是他让人连夜整理出的柳氏供词疑点,还有柳成徒弟的补充证词,说柳氏当年不仅传递消息,还曾协助焚天宫盗取苏家的地契,变卖后资助焚天宫买通官员。”
青禾接过证词,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这些证据为何不呈给陛下?”
“证据还不够完整,”沈毅道,“柳氏的徒弟说,柳成当年留下了一本账册,记录了所有资助的明细和接触的官员名单,但账册被柳氏藏起来了,至今没找到。只要找到账册,就能一次性扳倒柳氏和那些包庇她的御史。”
“账册会在何处?”青禾追问。
“徒弟说柳成提过,账册藏在苏家老宅的密室里,”沈毅看着她,“但苏家老宅如今被柳氏派人守着,我们根本进不去。”
青禾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去。苏家老宅我从小住到大,哪里有密室我比谁都清楚。而且柳氏不会防备我这个‘柔弱女子’。”
“不行!太危险了!”沈毅立刻反对,“柳氏既然敢这么做,肯定在老宅设了圈套等着你。”
“我必须去,”青禾语气坚定,“这是唯一能证明母亲清白的机会。若找不到账册,母亲的忠烈祠建不起来事小,潇家被连累事大,我不能让潇诀和太傅为我背负这些污名。”
她看向沈毅:“沈伯伯,求您帮我个忙。帮我安排人,今晚子时在苏家老宅外接应,我去取账册。”
沈毅看着她眼中的决绝,知道劝不住她,只能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真是和你母亲一样倔强。罢了,我帮你安排,但你一定要万事小心,若有危险立刻撤退,切不可逞强。”
青禾用力点头:“我知道。”
沈毅离开后,青禾立刻回到房间,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裙,将母亲的日记和柳成的证词贴身藏好,又在袖中藏了几枚潇诀教她用的发针防身。
夜幕降临时,潇诀从外面回来,脸上带着疲惫。看到青禾穿着夜行衣站在院中,他顿时明白了。
“你要去苏家老宅?”潇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青禾转身,眼中满是歉意:“对不起,没告诉你。但我必须去。”
“我陪你去,”潇诀立刻转身去取披风,“你一个人太危险。”
“不行,”青禾拉住他,“太傅需要人照顾,朝堂上的事也需要你周旋,你不能走。我有沈伯伯安排的人接应,不会有事的。”
潇诀看着她眼中的坚定,终究还是松了手,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这是潇家的传信玉佩,你带着,若遇到危险就捏碎它,我的人会立刻赶来。”他握住她的手,指尖冰凉,“万事小心,我在府中等你回来。”
青禾点头,将玉佩贴身藏好,转身跟着沈毅安排的暗卫消失在夜色中。
苏家老宅位于京城西郊,早已荒废多年,只有几间正房还勉强完好。青禾翻墙而入时,月光正好被乌云遮住,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风吹过杂草的沙沙声。
她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来到后院的假山旁,这里曾是她和母亲藏宝贝的地方。她在假山的第三块石头下摸索片刻,找到一个不起眼的暗格,转动机关后,假山后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这是母亲当年为防意外挖的密室,连苏宏都不知道。柳氏就算知道有密室,也未必能找到入口。
青禾深吸一口气,弯腰钻进密室。密室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她从袖中取出火折子点亮,借着微弱的光线四处寻找。
密室不大,只有一张石桌和几个木箱。青禾打开木箱,里面都是些旧衣物和书籍,并没有账册的踪迹。她心中一急,难道消息有误?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伴随着柳氏尖细的笑声:“青禾,别找了,账册不在那里。”
青禾猛地转身,只见柳氏带着几个家丁站在密室门口,手中拿着火把,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你果然来了,”柳氏冷笑,“我就知道你会为了所谓的‘清白’铤而走险。可惜啊,你今天走不出这个密室了。”
青禾握紧袖中的发针:“你故意放出消息引我来?”
“不然怎么除掉你这个眼中钉?”柳氏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只要你死在这里,就没人能证明苏婉的清白。到时候我再让人‘发现’你和焚天宫的密信,你和潇家就彻底完了!”
她说着示意家丁上前:“给我抓住她!记住,要‘不小心’让她受点伤,最好是……再也醒不过来。”
家丁们立刻扑上来,青禾按照潇诀教的步法躲闪,同时将火折子扔向旁边的干草堆。干草遇火立刻燃起,浓烟瞬间弥漫了整个密室。
“咳咳……快抓住她!”柳氏被浓烟呛得咳嗽,声音都变了调。
青禾趁着混乱,捏碎了手中的传信玉佩,然后朝着密室的另一个出口跑去——那是母亲当年为她留的逃生通道,只有她知道。
身后传来家丁的怒骂声和柳氏的尖叫,青禾不敢回头,拼命向前跑。通道尽头终于出现微光,她加快脚步冲出去,却看到潇诀带着侍卫等在外面。
“潇诀!”青禾又惊又喜。
潇诀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声音因后怕而颤抖:“你没事太好了!我收到信号就立刻赶来了。”
他身后的侍卫们迅速冲进通道,很快便押着被浓烟呛得半死的柳氏和家丁走了出来。
“账册找到了吗?”青禾急切地问。
潇诀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在柳氏身上搜出来了。”
青禾打开布包,里面果然是一本泛黄的账册,上面详细记录了每一笔资金的流向和接触的官员姓名,字迹正是柳成的。
“太好了……”青禾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青禾发现自己躺在潇府的床上,潇诀正焦急地看着她。见她醒来,他连忙握住她的手:“感觉怎么样?太医说你是劳累过度加上呛了烟,需要好好休息。”
“柳氏呢?账册呢?”青禾连忙问道。
“账册已呈给陛下,”潇诀柔声道,“陛下看后龙颜大怒,当场下令将柳氏打入天牢,那些上奏的御史也被革职查办。母亲的名声保住了,忠烈祠的建造也恢复了。”
青禾松了口气,眼中泛起泪光:“太好了……”
潇诀轻轻拭去她的眼泪:“傻瓜,该说谢谢的是我。若不是你冒险取回账册,潇家还不知要被牵连到何时。”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以后不许再这么冒险,凡事有我在。”
青禾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中一片安宁。她知道,这场风波还未完全平息,但只要他们携手同心,就没有过不去的坎。而母亲的正义,终将在阳光之下,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