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皇帝瘫在断裂的金柱上，胸腔剧烈起伏，呕出的不再是滚烫的帝血，而是带着冰碴的、污浊的暗红。他试图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嘴角却只溢出更多的冰寒。“朕……不欠……这天下……何债……需还？！”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像被碾碎的琉璃，却仍固执地闪烁着最后一点属于帝王的、扭曲的傲慢。生命力正从他胸前那可怖的伤口里飞速流逝，带走了灼热的金芒，只留下冰冷的空洞和正疯狂滋生的、名为恐惧的霉菌。
秦澜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缓缓地、缓缓地抬起那只刚刚重塑的左手。覆盖其上的墨冰深沉如永夜，其下暗血色的纹路无声流淌，仿佛封印着一条咆哮的冥河。指尖微动，周遭弥漫的、浓稠如液态的墨色寒雾便随之翻涌，发出万千怨魂低语般的嗡鸣。
“呵……”一声极轻的、仿佛冰棱碎裂的笑，从她墨冰覆盖的唇间逸出。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洞穿一切的、残忍的怜悯。
“皇兄，”她的声音恢复了某种诡异的平静，不再是万鬼的嘶嚎，也不再是泣血的控诉，而是像宣读一道早已镌刻在命运碑文上的判词，每一个字都带着冻结灵魂的重量。“你忘了北境的风雪夜。”
她左眼深处的猩红，如同地狱熔炉核心永不熄灭的余烬，锁定着皇帝因恐惧而收缩的瞳孔。
“你忘了，那些被你断去粮草、弃如敝履的边军，在冻僵前最后一刻，用指甲在冰墙上抠出的‘为什么’。”
“你忘了，燃儿跪在你宫门外，一声声‘父皇’，叩首叩出的血，是如何被内侍用雪水冲淡，渗进金砖的缝隙里。”
她的指尖，一缕比周围更加幽暗的墨色寒气萦绕成型，隐约幻化出一个模糊的、跪地哀求的少年轮廓，又瞬间崩散成无数尖啸的冰晶。
“你说他们是泥垢，污了你的靴底？”她微微偏头，动作僵硬却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准，如同提线木偶被无形的怨念牵引。“可你忘了，皇兄——”
她的声音陡然压得更低，却像冰锥般狠狠刺入皇帝的耳膜、他的神魂！
“你脚下这龙庭的万丈高台，每一块砖石，垒砌的都是忠骨熬出的膏油！你身上这袭龙袍的每一根金线，缠绕的都是百姓赋税抽出的髓丝！你引以为傲的、所谓的天命帝血——”
她那只覆盖着暗血色墨冰的右手骨爪虚影，猛地隔空对准皇帝胸前仍在渗血的伤口！
“——里面流淌的每一滴，都浸透着被你辜负、被你牺牲、被你碾碎之人的哀嚎！”
“噗！”皇帝身体再次剧震，又一口暗红冰碴喷出！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不，是自己那所谓高贵的血脉，此刻真的在体内疯狂地嘶鸣、沸腾、冻结！仿佛有无数冰冷的、充满怨毒的眼睛，正在他血管深处睁开！
“不……不是……”他徒劳地摇头，眼球因极致的惊骇而布满了裂纹般的血丝，“朕是天子……朕承载天命……朕……”
“你的天命，”秦澜冰冷地打断他，那只对准他的左手五指猛然收拢！“就是这世间最大的债契！”
“嗡——！”
皇帝身下的断裂金柱以及周围大片区域，覆盖的污秽墨冰瞬间活化！无数扭曲的、由极致怨念和冰寒凝结而成的漆黑锁链，毫无征兆地爆裂而出！它们不再是能量对撞的产物，而是如同从地狱深渊直接探出的、具象化的审判刑具！
这些锁链无视一切物理阻隔，瞬间缠绕、穿透了皇帝残破的龙袍和他的四肢百骸！并非为了束缚，而是为了……连接！为了抽取！
“呃啊啊啊——！”
比之前被帝血焚烧、被冰丝钻探更加恐怖的痛苦，瞬间席卷了皇帝残存的意识！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硬生生钉在了这冰冷的断柱上，每一根锁链都联通着一个冰冷的、充满绝望和怨恨的世界！
他看到无数冻毙的士兵青紫的面容在锁链上闪现！
听到妇孺在风雪中绝望的哭泣在锁链中回荡！
感受到“燃儿”那滴心头血中蕴含的、至死不解的悲凉与质问，如同最锋利的冰刃，在他的神魂上来回刮擦！
他的帝王荣耀、他的天命所归、他燃烧生命换来的最后疯狂，在这无数细小却磅礴的冰冷怨念面前，被撕扯得支离破碎，显露出底下最赤裸的、卑劣而空虚的本质。
“这……就是……你要朕……还的……债？”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话语断断续续，如同梦呓。
秦澜缓缓飘近，墨冰裙摆拂过凝固的血污，未曾沾染分毫。她俯视着他，那双猩红的眼中，倒映着他迅速枯萎、被无数怨念锁链贯穿、如同献祭牲品般的残躯。
“不。”她冰冷地纠正，声音里带着最终审判落定的死寂。
“这只是开始。”
“你的血，你的魂，你窃据的这尊龙椅所沾染的一切罪业……”
她抬起双手，覆盖双臂的墨冰上，暗血色纹路骤然亮起，如同地狱的符文被彻底激活。整个金銮殿的墨色寒雾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她汇聚，在她身后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痛苦扭曲面孔构成的漩涡深渊！
那深渊无声地旋转，散发出吞噬一切的绝对冰冷和死寂。
“将永坠此间，”她的声音如同最终的葬钟，敲响在皇帝彻底湮灭的灵魂之上，“一遍，一遍，偿还。”
“直至……万孽成灰。”
话音落下的刹那，无数怨念锁链猛地绷紧，爆发出吞噬一切的黑暗光芒，将皇帝那残破的躯体和惊恐凝固的灵魂，彻底拖入了那旋转的、由十万怨念构成的冰冷深渊漩涡之中！
连最后一丝微弱的挣扎嘶鸣，也被绝对的死寂彻底吞没。
漩涡缓缓平息。
寒雾依旧弥漫。
龙庭倾颓，唯余永夜。
秦澜独立于废墟之上，墨冰覆体，猩红的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的王国，再无波澜。
债，已讨。
火，已熄。
剩下的，只有永恒的冰寒，以及……在无尽怨恨中、那一点点随之沉沦冷却的、她自己的残心。
（猩红的光芒在秦澜眼中如熔岩般缓缓流转，她俯视着在断裂龙柱下蜷缩的帝王。墨冰在她周身凝结出万千细碎的霜纹，每一道纹路都映照着十万冤魂的哭嚎）
皇帝：（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孽障…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龙庭的根基…岂是你能撼动…
（他试图抬起右手，却发现指尖早已被墨色冰晶吞噬。一阵细微的崩裂声从他胸腔传来，暗金色的血液刚渗出就凝固成狰狞的冰棘）
秦澜：（指尖掠过凝结的血棘）听见了吗？那些在你庆功宴笙歌里冻毙的呼吸。（冰棘突然爆裂成磷火般的幽蓝光点）每根冰刺都在复述北境最后一道军报——粮绝，城破，跪求陛下
皇帝：（突然癫狂大笑）愚蠢！帝王霸业本就需要祭品！（咳出掺着冰渣的黑血）是他们该庆幸能为真龙之火添薪！
（龙椅残骸突然震颤，九道黯淡的金龙虚影从废墟中升起，却在触及墨冰的瞬间发出哀鸣）
秦澜：（任由龙影缠绕腕间）好一场盛世焰火。（突然攥紧手掌）用三军骸骨为柴，以亲子心血为灯油——（龙影应声碎裂）皇兄，你可知燃儿咽气前还在描摹父皇的眉眼？
（无数冰晶突然凝成少年蜷缩的轮廓，心口处插着半截断裂的虎符）
皇帝：（瞳孔剧烈收缩）不可能...朕明明...(突然暴起撕扯冰像)帝王血脉岂容玷污！
（冰像轰然炸裂，碎片却化作更多哭泣的孩童面容。墨色霜花开始在他眼窝生根发芽）
秦澜：（声线陡然淬出诡异温柔）放心，我不会让你死。（指尖沁出暗红冰丝）你要活着看真龙血脉如何被万民怨气浸透——（冰丝刺入皇帝眉心）看这江山如何在你骨血里冻结成墓！
（地面裂开深渊，无数青白的手臂攀上皇帝身躯，腕间都系着北境军士的铭牌）
皇帝：（在万千拉扯中嘶吼）朕是天子！朕...(突然被冰封的断手塞满口腔)
秦澜：（俯身轻语）错了。（发梢凝结出猩红冰棱）从现在起——（冰棱刺穿皇帝喉骨）您只是怨魂鼎炉里最旺的那块炭。
（整个龙庭开始下沉，琉璃金瓦在坠落中渐次化作墓碑的灰白。她踏着冰阶走向穹顶，身后传来皮肉与冰层永无止境粘连剥离的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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